午夜的上海滩依旧热闹,各家舞厅门前挤满了来来往往的黄包车,街道两边的高楼不断变化着颜色,蓝白红橙绿,打在豆子似的行人身上,仿佛镀了层七彩的霜糖外衣。 叭叭——几声拖长的喇叭声,惊动了满街的行人避让,一辆垃圾车缓缓驶入,那股隔年咸鱼的馊味惹得众人纷纷掩鼻,唯恐避之不及。 但也有例外,原本几个七八岁的小乞丐哄抢着地上剩一半的烟头,可一见垃圾车他们都安静下来,眼中冒出光彩,幽幽的有些发绿。 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车子行进的方向,直到垃圾车拐入狭窄的后弄堂里,最大的孩子嗖的一声向弄堂里冲刺,没有任何号令,所有的孩子都涌向狭窄幽深的弄堂。 同样生活在大城市的乞丐们,似乎已经被开除“人”籍,在巡捕的眼中他们是蟑螂,是老鼠,是破坏租界干净容貌的毒瘤。 可悲的是他们自己也这么认为,租界巡捕房连续的清理和追捕,让他们更加卑微,他们已经不敢在白天出现,只有趁着夜色的伪装,他们才敢混入“人”群里,祈求好心人给一口残羹剩饭。 不过租界警署为了进一步压榨乞丐的生存空间,勒令所有的饭店隔日扔垃圾,而且只有垃圾车到了后门,才可以拿出厨余垃圾,否则饭店老板将要面临巨额的道路清理费,当做罚款。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驾驶员懒得同那些野兽似的乞丐抢垃圾,洋鬼子又不会查的那么仔细,他总是把车停在弄堂口,多按几下喇叭,后厨的小工们自然心领神会,朝指定的地点,陆续丢出黑色的垃圾袋。 累积了两日的垃圾越累越高,乞丐们的眼神渐渐从麻木变得疯狂,司机讥笑着关闭车灯,还有若干小工默默点上烟没有回后厨,工作时欣赏一场动作电影,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乐子。 当车灯熄灭的那刻,数十道人影如蝗虫般扑向垃圾山,乞丐们四肢并用,疯狂的扒开袋子,布满污渍的手一旦找到下水等肉制品,便迫不及待的塞入口中。 那散发着恶臭血腥味的厨余垃圾里,总有几袋太太小姐们吃不完的熟食,有个幸运儿寻到一根咬了一口的鸡腿,兴奋之余囫囵塞入口中。 然而不等他咽下去就被另一个更强壮的乞丐打翻在地,生生抠出了他嘴里的鸡腿,塞入自己口中。 许是鸡肉的气味太过诱人,距离那袋熟肉最近的流浪汉们再也按奈不住,疯了似的踹飞扭打的两人,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交错,扳手的、拉脚的,下嘴咬的,没有任何技巧,对他们来说人生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活着。 距离垃圾车数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湘湘揉着酸痛的眼睛将望远镜转给清澄,失望的说道:“姐,盯了一晚上了,他们就算来了也不会上前,李家婶婶瘦小的个子,哪里抢得过年轻的成年男性呢。” “不一定,嘿……”清澄从喉咙里蹦出一个笑声,“小家伙还挺机灵。” 通过望远镜,清澄看到李家的二儿子,恭敬的给一个强壮的乞丐递上半根香烟和一根火柴,似乎是在拜码头。 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即便在乞丐的世界里也有阶级,谁更强壮谁就是乞丐的王。最强壮的那批男乞丐已经吃到肚子滚圆,之前还泛着红的眼中,光芒逐渐暗淡,浑浊,只剩下深深的空洞。 得了乞丐王的许可,李家二儿子麻利的从垃圾堆里挑出发霉的馒头,吃剩的果皮……一股脑塞入口袋里,自己什么都没吃,他应该在给家人带食物,清澄见他如此懂事,不免有些心疼。 不过小家伙运气太好了,自己见到他好几回,每次要追上时,都会出现特殊情况,不是突然冒出一辆自行车,就是出现多条岔路,似乎老天爷都在帮他。 管他有没有守护神,今天怎么着也得摸到小屁孩的老巢在哪!清澄和湘湘交代了使唤打手的口令,以及突发情况的应对方法,便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破衣服。 这套衣服用硫磺和败酱草等混合物熏了好几天,臭味很是辣眼睛,胃酸也翻涌上来,清澄赶紧闭上眼睛,边穿边把自己代入老乞丐的角色,虚弱,麻木…… 夜晚的弄堂在热闹过后,渐渐归于平静,没吃饱的乞丐们跟着垃圾车,来到另一条后街巷。 大家都等待垃圾山的出现,没人注意到一个白发苍苍的佝偻老乞丐,也混进来,清澄学者其他乞丐的动作,巴巴盯着垃圾山的形成,其实她的余光正在寻找李家二儿子。 虽是深夜,清澄很轻松就找到了目标,因为路灯正巧照在李家的二儿子身上,他抿唇咽了下口水,跃跃欲试,看样子想抢头波熟食垃圾。 时机正好,李家二儿子奋力冲上垃圾山,清澄也不甘示弱,同三个乞丐扭打成一团,流浪汉们都发了狂,双臂勒住她的脖颈,窒息的感觉令她下意识的狠狠咬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