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争吵因为闯入者被迫暂停。 老爷子瞄了陆尽燃好几眼,反复确认他此刻全无棱角,温驯无害的神色,暗暗愕然,认命似的问:“檀檀,你还认识吧,陆家的小孩儿,陆尽燃。” 盛檀在外面台阶上闪过的模糊熟悉感,在正面对上陆尽燃的眼睛时,都成了密集的实体,强行冲开她记忆里已经封闭很久的某块闸板。 四五年前跟他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上高二的少年校服上沾着斑驳血迹,她送的黑色书包挂在他平直肩上,也划开了口子,遮着不想让她看见。 平常他少言寡语,偏偏那天跟她说了最多的话,嗓子很哑,让她等着,等他回来。 但也是那天,她只留了张纸条,就走出他的家门。 之后她没听过关于陆尽燃的任何消息,朝夕相处给他做家教的两年,也跟着时间和变故沉进冰河底下,成为过眼云烟,不会再想起。 到再见的这一秒,她才意识到,原来她没有真的忘。 当初少年锋利漂亮的轮廓和眼前重叠,本来就招摇的长相又浓稠了几倍,吸着人注视,随意对望一眼,就止不住有点心惊。 但那些乖纯的清澈感也很真实,虽然跟回忆里的他比起来显得陌生,在他身上却能矛盾的融合起来。 盛檀打量着,可能是她态度疏离戒备,陆尽燃脸上隐约划过一抹克制的难过,她捕捉到,唇轻轻动了动。 旁边姑姑倒先出声了,故意曲解道:“爸,什么意思?谁能养这孩子一个假期,钱就给谁是吗?” “那去我家啊!我那套别墅不比盛檀的小房子强?看这意思他跟盛檀不也挺久没见了,还有什么熟不熟悉的!” 她大步走到陆尽燃身前,试图表现热情。 “不就是找个地方过年吗?我保证把他照顾好,要什么给什么,把他当祖宗都行!” 盛檀抿了下唇角,事不关己般抬起眼帘,脸上毫无波动。 大概瞧出了陆尽燃的重要性,一群争财产的亲戚全围上去,饿兽似的,恨不得把那道孤伶挺拔的身影扯碎,一人分一块叼走。 人影乱糟糟,他还是那么看着她,有什么闪动的光在晃动,似乎随时要碎掉。 盛檀不为所动,继续不说话,静静观察陆尽燃的反应。 她跟他从前实在算不上和平告别,他心里应该记恨她言而无信,今天他成为四千万的“筹码”,多半里面有什么误会,不是他本人意愿,何况姑姑也没说错,都分开多少年了,四舍五入等于不认识,他不该选她。 要是陆尽燃决定现场换人,让爷爷改变了主意,她也没办法,缺钱是事实,可她做不到死皮赖脸。 下一刻,清冷声音就在杂乱里铮然响起,那双黑漆漆的眼瞳驯鹿一样,直直凝着她,里面隐含无形的小钩子,睫毛一动,又掩得一干二净。 他说:“我只跟盛檀。” 盛檀下意识手指一松,才发现她刚才不知不觉攥得很紧,指缝里已经有了汗。 ……见鬼了。 她在意? 的确,她在意着这笔钱。 老爷子提高声音咳了咳,当着全家面问盛檀:“怎么样檀檀,你接不接,你要是拒绝,我毕竟当众提了条件,可能就不太好收场了。” 话音一落,争执声马上又掀起来,同样姓盛的这些人早年大手大脚惯了,如今为了钱彻底不要脸面,话里针对她的讥讽轻蔑藏都懒得藏,跟酒会上那些嘴脸一样,等着看她事业崩溃,受遍冷眼。 后妈蒋曼在盛明和的默许下,站出来一脸关切说:“檀檀,谁都知道你那电影出事了,拍了也是把钱砸手里,我看你不如放弃别干了,把小陆带回咱们家,钱交给你爸去做工程,我正好认识几个条件不错的,给你介绍介绍,你赶紧结婚有个孩子才是正经事。” 话音没等落下,盛檀蓦地抬脚,红底尖头高跟鞋踢开床边椅子,拉出不轻不重的刺啦声,老爷子不受影响,但刺得蒋曼瞬间闭嘴,病房里鸦雀无声。 再犹豫,她就不是盛檀。 盛檀稳步走上前,伸了下手,站在包围圈里的少年毫不犹豫拨开障碍去她跟前。 她踩着细鞋跟身高很显眼了,他依然需要低下头看她。 两个人间隔只剩半米,他深刻眉眼间慢慢荡化成水,带出轻微的鼻音:“我能跟你走吗。” 盛檀没回答,直接拿出包里的家门钥匙扔给陆尽燃。 匀长手指凌空握住,深色钥匙包跟皓白皮肤反差亮眼,盛檀的拍摄灵感一下被画面勾起,简直想开相机录下来。 她转过身面对病床上的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