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俞下了课才把今日的写生画给收齐, 散了学生们,正准备回一趟尚书房,就见着斜抱着浮尘的如公公前来宣召。
“陛下可是要看画稿?”
如公公扰了扰抱在怀里的浮尘, 面上是一贯温和的笑意:“小方大人过去便知道了。”
原是心迹平稳的,听如公公这么一说,他倒是心里没了多少底儿, 却又不好多问,他微微回之以笑,还是把画稿夹在腋下,一并拿着随公公一道去勤政殿。
方俞倒也不是头一次进勤政殿了, 先前偶时也得皇帝召见,不过这地儿寻常是四品以上的大臣才得去, 若不是他身居翰林, 又在尚书房授课,还真没机会来这地儿。
方才到殿外, 他便见着通政司的官员从勤政殿里出来,他瞧着人远去,身旁的如公公道:“小方大人走吧。”
“是。”
方俞随着如公公一道进了殿, 皇帝正高坐于案前, 似是正在处理政务, 听见殿内的动静, 也未曾抬头来看一眼。如公公也未禀报,只同方俞点头微微致意,方俞便立在一旁等着。
他上回来汇报尚书房的工作便在此处等了皇帝一会儿, 一般皇帝尽心在处理政务时, 臣子不得打扰, 便是得了召见也只能等着。
殿里十分安静, 偶能听见纸业翻面儿的声音,方俞立在一边上至有一刻钟的时间,他低垂着眸子微动,只能瞥见高位上的皇帝明黄的袍子,皇帝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让他心中很是没有底。
他不由得开始自省,好似这几个月他都在踏实的处理政务啊,前阵子天刚刚暖和起来,倒是六部有几位大人出门吃花酒喝昏了头前来上朝步履虚浮被皇帝训斥了一通,此后御史台便在暗里抓朝中吃花酒的臣子记录在册,好些大人都被参了私德不修,除却此事这几个月朝中还真未出什么事。
方俞琢磨,这几个月鲜少有出门小馆子,更别说是去吃什么花酒了,家里的孩子一日日长大,他可着疼,哪里有功夫出去耍乐。如此一想,他心中又多了些底气,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到朕跟前来些。”
方俞正思绪纷飞之际,殿里突然响起了老皇帝的声音,他浅淡吐了口气,连忙谨慎的上前去。待到走到皇帝的桌案边
,他还未开口旋即一叠小报就被丢到了他身前的桌上,方俞心中咯噔一下。
“陛下........”
他心中惴惴,忽的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来。
“这是从翰林拿来的。”
皇帝的一句话在方俞的耳朵前炸开,他呼吸都有片刻的凝滞,这群同僚摸鱼也就罢了,怎还把事情捅到了皇帝跟前来,早知如此今早上就做恶人把小报给拿了。
不过他细下又想,各部包括内阁也不乏有摸鱼的,总不至于十二时辰都在忙碌政务吧,偶有点闲散也当是情理之中,不至于重罚吧。
只是.......
皇帝看着默不作声的方俞:“朕早听闻京中时新一种有别于邸报的小报,倒是不曾想朝中的官员也在观览。你可知这小报?”
方俞感觉莫名尴尬,说的含糊:“微臣略有耳闻。”
皇帝斜挑起老眼看着他,那双上阵杀过敌,在朝风云多年的眼睛摄人心魄,不过似是处理了一日的政务,掩了些光辉锐利,多了一层疲乏,却是更让人捉摸不透。他长看了方俞几眼,直看的人后背发麻,随又冷声道:“政务繁忙之际竟然不务正业,反倒是把京中得趣之物拿到翰林来。”
方俞闻言大骇,立马同老皇帝跪下:“陛下恕罪。”
老皇帝眯着眼睛:“爱卿何罪之有?这也并非是从你那儿收缴而来。”
方俞诚惶诚恐:“虽并非是直接从微臣手中取得,但若非微臣传播,也不会误得诸位大人如此。”
老皇帝未露出惊讶之色,又长看了方俞一眼,忽而笑道:“起来吧。”
方俞眉心微动,慢慢起了身。
“这小报朕也瞧了几期,可见民生啊。倒是对此颇有些兴致,早便打听出开办者是何许人。”
方俞长舒了口气,幸而是和盘托出未曾隐瞒,否则今天好低要跟欺君之罪来个擦边。
老皇帝招了招手,示意伺候的太监同方俞抬一条凳子前来:“早些年朝廷的邸报让通政司管理着,开办了这些年却是不温不火的,到今下大抵上都是往京都下的省县送去通晓朝中要务之用,瞧的人不多。今而让通
政司送了几份邸报过来,两厢比较,内容大相径庭。”
“快同朕说说你是如何开办这报社的?”
方俞见老皇帝已然是闲聊话茬的模样,便也松懈些下来:“微臣在云城时家中尚有经营一间书坊,素日也是进项平平,昔时在书院读书,又见许多贫苦同窗为囊中羞涩而困。于是便想着能为最下一层贫苦的读书人多提供一个出处,为此书坊广收读书人的投稿,其内容不局限于文章高谈,反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