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直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至今,但景少骅有限的人生经历并非全部平淡无奇。而那不平淡无奇的部分,无不和他的妹妹——景少柔紧密相连。初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自己以男女间的感情爱着她,是在她倒下那天。尽管此前也不止一次地对她产生过冲动,但他都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克制下来。然而那个夜晚,他无意间透过门缝,看见被玫瑰枝条缠满全身、白皙的皮肤渗出鲜红血滴的景少柔,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冲进卫生间,在疯狂鞭笞理智的快感中突破了伦理的枷锁。然后,他哭了整整一晚。
他知道,他和妹妹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路明宇离开讯问室,快步冲至角落,像是被什么催促似的,迫不及待地掏出一根烟点燃,不顾一切地狠抽起来。直至香烟燃尽,他才宛若终于冷静下来般地长出一口气,自嘲地笑了起来。
“少抽点。尼古丁对身体不好。”
路明宇置若罔闻,又点燃一根烟抽起来:“比起我,你还是先让你组里那位戒掉吧。”
“那家伙单纯只是懒得戒,”甯安在停下脚步,在路明宇身边站定,“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对尼古丁有依赖症吧?”
“抽烟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烟瘾吧?”
甯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总之,还是少抽点吧。”
“抽完这根再说。”
这时,甯安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走到一边接听,随后表情极其难看地回来说:“我得去附二医一趟。”
“赵慧慧的情况恶化了?”
“不是,是我的组员。”
“组员?”
“嗯。”
由于甯安仅是简单应了一声,路明宇料想应该是不好向自己开口的内容,遂没有追问下去:“那就一起吧。正好我也要去接琳琳。”
到达附二医后,路明宇扫了一眼如雕塑般靠墙站着的施杨和与两个女孩并排坐着的晨星,无言走到仇薇琳身旁,轻轻拍了一下她肩膀:“琳琳,我们回家吧。”
仇薇琳抬起头,略显憔悴地问:“明宇,你们抓住害慧慧变成这样的犯人了吗?”
路明宇别开视线,摇了摇头。
仇薇琳失落地垂眸看了眼安静沉睡着的赵慧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甯安横跨一步拦住他们的去路,一本正经地道:“作为赵慧慧的朋友,你有权利留下来。”
仇薇琳茫然不解,下意识看向路明宇寻求答案。路明宇亦不明白甯安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朝他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甯安没有解释,而是径直向晨星走去。晨星即刻毕恭毕敬地立正站好。
“晨星,”他面色略显阴沉地问,“你当真想删除赵慧慧的记忆吗?”
话音一落,路明宇、仇薇琳和尹娜当即目瞪口呆地怔住了。施杨仍旧低头站着,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晨星顿了顿,笃定地直视甯安,铿锵有力地答:“是的!”
施杨固然自知之明淡薄,但对于自己不擅长照顾孩子这件事,他心里还是有数的。所以被甯安交与了看守两个女孩的任务后,他联系了晨星来帮忙,而后者也就知晓了赵慧慧近期的遭遇。
“为什么?”
“我觉得赵慧慧之所以昏迷不醒,不是因为身体上的问题,而是因为她潜意识里不愿面对自己杀了人的事实。”
“你的判断依据呢?”
“经过这几天的治疗,赵慧慧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生命体征也恢复了正常,按理说不可能醒不过来。因此只能是精神上的原因了。”
“医生怎么说?”
“由于是次首遇见的病例,他也拿不准。不过他说有这个可能。”
甯安沉默了会儿,解除质问似的疾言厉色,语气稍稍缓和下来问:“晨星,你只是把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强加给她,还是确实客观地思考过了?”
“当然是客观思考过后的结论。”
甯安仿佛确认晨星所言是否属实地注视了她片刻,随后把目光转向施杨。然而施杨仅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自顾自嚼起了香烟糖。甯安知道,他是把决定权交给自己了。
其实在得知晨星想删除赵慧慧的记忆的瞬间,甯安顿时变得手脚冰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让手机掉到地上——晨星的提议令他身临其境般地回忆起了五个月前、嘉定疗养院内一片疮痍的夜晚。不过如今的情况又与彼时迥然不同:晨星打算删除记忆而非恢复记忆;对象不是身为“怪胎”的汤春晖,而是身为普通人的赵慧慧。
对于赵慧慧而言,删除记忆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吧。毕竟以她现在的心智水平和承受能力,肯定无法面对自己残杀了六人的事实。况且她也是被放大内心的阴暗面后,才做出了不可挽回之事。她不是仗着自己未成年就为所欲为的小畜生。她是受害者,最无辜,也是最可怜的受害者。
——为什么世人总是前赴后继地痴迷超能力,并且深信它能够给自己带来幸福呢?洛洛是这样,赵慧慧亦是如此。明明这种东西,就比垃圾还不值。
甯安压抑下于心中强烈沸腾的情感,不动声色地看向尹娜和仇薇琳。尹娜仿若预料到他接下去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