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之前来收容所仅是在靠外部的会客室稍作停留,韦小舟也没有详谈他在此处的生活,等今日置身于其内部以后,甯安才深刻感受到,这看似光鲜亮丽的建筑之中,究竟是一番怎样死气沉沉的惨淡景象:被收容于隔离房的异类们像病患一样穿着不合身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脖子上戴着形似项圈的身份标识,没有生命的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地或坐或立,迷离而空洞的目光通过落地玻璃,不知落在什么地方;排着长队前去治疗室候诊的异类们则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如僵尸一样机械地在领队人的后头,至始至终都全无声响。察觉到甯安没有跟上来,施杨转身一看,见其直勾勾地对着渐渐远去的队伍发呆,便奇怪地问:“怎么了?”
听到施杨的声音,甯安这才回过神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速走到他身边。
“抱歉。”
类似的冰冷氛围,甯安曾在清湛山疗养院感受过一次。然而清湛山疗养院的冰冷多是来自它的地理位置和那些风烛残年的老人的寂寞与悲伤,与收容所不同。收容所固然环境干净整洁,却寂静到令人害怕的程度;明明空调的温度保持在舒适的25℃,却让人无端联想起阴森寒冷的太平间,从而情不自禁地想要远离。
……难道这里的异类不仅被抑制了异肽素分泌,还被药物控制了精神吗?
甯安深吸一口气,将杂念驱逐出大脑——如今无论部门干出何种卑劣的勾当,他都不会再大惊小怪了。这并非屈服于难以撼动的现实和自己的弱小无力,而是他已经决定从力所能及的眼前事做起了。他在韦小舟和韦小辉所在的隔离室前站定,回过身,对随行的设施的工作人员们郑重其事地道:“拜托了。”
因为韦小辉只有在沉睡时才不会能力失控,收容所的“医生”事先给他注射了麻醉剂。且为了以防万一,甯安还将施杨拉来了。他来到孤独无助地缩在角落、满脸担忧地望着韦小辉被抬到担架上推走的韦小辉面前,温声安慰道:“放心吧,他一定会没事的!”
韦小舟嘴唇颤抖,说不出半个字,取而代之,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对他的信任。
平安到达设施后,沈承信的助手立刻带人接收了韦小辉。目送他消失在电梯口,虽然尚不能完全安心,但甯安还是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由于预想过可能会在运送的路上遇到突发状况,他全程保持紧张、一刻也不曾松懈,所以难免有些疲惫。而当他吐完气后,空虚了整整一上午的胃也不禁发起了牢骚。
“肚子饿了?”
看着沈承信关心的笑容,甯安苦笑了一下,难为情地说:“早上没什么胃口,所以……”
沈承信拿出口袋中的怀表看了一眼,笑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吃了饭再回去吧。”
尽管很不好意思让沈承信请客,但因为部门的饭卡并不与设施的食堂通用,而且实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甯安没有阻止沈承信替自己和施杨付钱,而是诚心诚意地一番感谢后,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哈哈,果然几个人一起吃的话,饭菜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美味呢。”
“沈院长。”
“嗯?”
“你为什么答应收治韦小辉呢?”
“那你为什么打电话来求我收治他呢?”
“因为汪院长说以他的情况,附二医不好接手,所以就让我拜托你试试看。”
“原来是汪院长啊。”沈承信顿了顿,“我收治韦小辉的原因,一是他还有救。”
甯安喜出望外:“这是真的吗?”
“我是科学家,不会说没把握的事。”沈承信浅浅一笑,“收容所那边的诊断,我仔细看了一遍。虽然从各项检查的数据上看,安乐死的确是他最好的选择,但他的‘主治医生’遗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韦小辉能力失控时,他哥哥一直待在他身旁,却一次都没有伤到。”
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甯安蓦地睁大双眼,眼中闪现出不一样的光彩。
“就这点而言,把他哥哥一起接来,是最好不过了。当然,这件事,我已经和万部长谈过了。你就别担心了。”沈承信和蔼地笑着,平淡的语调中包含了不为人知的深深懊悔和自责,“第二个原因,是我有责任治好他。毕竟把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啊。”
甯安顿时表情一僵,惊愕地盯着沈承信。仿佛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似的,沈承信笑了笑,喝了口茶:“看来他没跟你说啊。”
甯安一愣:“韦小舟他,知道这件事?”
“因为怕他不能接受,我昨天去见了他一面。”沈承信轻声感慨道,“也真是难为他了,居然要把希望寄托在我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
“尽管无法弥补所有的罪孽,但我会竭力让一切尽量趋近正轨的。”沈承信垂下眼帘,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这是我在最后,唯一能够做的了。”
次日,甯安本想去确认一下自己的复仇成功了没有,却在距离鉴定科仅有一步之遥时,收到了沈承信受伤被送到医院的消息。担心加害者是韦小辉的他立刻丢掉孩子般的幼稚心气,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附二医。
由于沈承信正在接受治疗,甯安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