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孩子对父亲一样依赖?这怎么可能!”甯安难以相信,下意识提高了语调,“沈院长自己也说了,他在他手下可谓受尽了折磨。更何况,如果他真把沈院长当成父亲的话,为什么还会在看到他的瞬间害怕地尖叫起来?”
像是预料到甯安的反应似的,风逸才不屑一笑,转回头,背对着他说:“于睿妻女绑架案,你忘了吗?”
“这跟我们现在谈论的事有任何关系吗?”
“导致张广森和于睿精神失常,也就是十一年前,被前者在划龙桥广场击杀的异类小女孩,你当真以为她口中的‘妈妈’,是她亲生母亲吗?”
“难道不是吗?”
风逸才轻轻笑了笑,微微张嘴,仿佛要压制某种从身体深处势不可挡地涌上来的东西似的,深深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然后若无其事地尝了口汤,“人没有精神支柱就活不下去,尤其是在肉/体遭受难以忍耐的痛苦时。小孩对疼痛的承受力本就不如大人,因此若要让他们在连大人都不一定能坚持下来的实验中存活,就必须给予他们相应的精神支柱。”
他明白以甯安的领会能力,点到此就可以了。然而他突然胸口格外烦躁,好似打开了某个绝不能被开启的开关般不吐不快,明明之前不管被问多少次,他都能很好地控制住这张狗嘴:“小屁孩单纯懵懂,稍微给点糖果就笑得合不拢嘴,再一加上一句‘你是个听妈妈爸爸话的好孩子’,不就像被洗脑了一样死心塌地?”
“但是沈院长他……”
“沈承信或许是真心愧疚,所以才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吧。但无论理由如何,他们的罪行永远都不能被饶恕!”
话音一落,风逸才一拳砸在灶台上,不慎将用于试味道的小碟子砸成了粉碎。他看了看附着在伤口上的瓷碎末和涓涓细流而下的鲜血,摆手阻止甯安上前,转而拧开水龙头冲洗起来,“可别向华儿打小报告,说我往水槽里洗了不干净的东西,否则我会死得很惨的。”
甯安瞥了瞥对这边情况毫无觉察的二人一猫,将打碎的碟子扔进垃圾桶,再找点了东西盖上,“这样,顾华应该就发现不了了。”
“没错没错!然后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就是‘完美犯罪’了!”风逸才溜滑板似的溜到甯安身边,用手肘戳了戳他的侧腹,“小安安,今后咱俩可是同一条船上人、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可不许某天突然良心发现背叛了我哦。”
“你才是。”甯安嘴上附和,脑子却在回放风逸才刚才砸坏碟子的景象,“只要你不说漏嘴,我就会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就说好了!”风逸才咧着嘴,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
尽管话题被突如其来的插曲打断,但甯安并不打算重新拾起;固然深知风逸才的话断不可轻信,但他并不认为他在韦小辉的事上撒谎了。既然韦小辉和沈承信的关系一度相当要好,那么肯定有什么原因令前者改变了态度。可甯安拿不准这原因是否值得探究,自己是否又有探究的立场。万一多管闲事了怎么办?万一自己的举动伤到他人了怎么办?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只有在收到命令时才能毫无顾忌地行动的人吗?
禁不住感到一阵悲凉,甯安捂着额头,自嘲地笑了笑。这时,敲门声响起。是欧阳尧旭。
“甯安,科长叫你。”
素不懂长幼尊卑之分的欧阳少爷对甯安向来是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连“笨蛋”都敢骂,叫个名字又怎样?甯安虽然对他人十分遵守礼节,但等轮到自己时,却并不希望他人遵循那严苛古板的一套,故而从没训斥过欧阳尧旭没大没小。可今天,看着对方那二五八万似的拽样,甯安突然心血来潮,想给他上一堂德育课。于是忽视了他的话语和存在,自顾自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翻阅起来。
欧阳尧旭奇怪地皱起眉头——这货分明听见了自己的话,却为何一副完全没听到的样子?他大步走上前,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喂,科长叫你呢。还不快赶紧过去?”
“……”
“装聋吗?你可真是够无聊的。几岁了?”欧阳尧旭不屑一顾,再度敲了敲桌,“科长找你有事,快别玩了。”
“……”
欧阳尧旭又喊了几声,见甯安仍旧置若罔闻、不动如山,便不耐烦地啧了一下,不自觉挠起了后脑。尽管就这么拍屁股走人也未尝不可,但因为焉然为人亲切和善,前不久还给包括他在内的所有部下买了名牌茶点作为辛苦工作的犒劳,他不想让她久等。于是一番搜肠刮肚,脑袋边亮起了一个灯泡——甯安,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欧阳尧旭嘴角勾起一道奸笑,大摇大摆地来到甯安身后,像举重运动员一样略微俯下身,分别往双手上吹了口气,随即猛地发力,连带着甯安将转椅推出了两米远。甯安本以为他来自己后方是为了在自己耳边大声叫嚷,所以这一推对他而言,就更加猝不及防且无从防备了。不给他丝毫反攻的机会,欧阳尧旭当即出爪扣住椅背,像用小推车运送从沙坑里挖出的宝藏的孩子一般,非常愉快而顺利地把甯安“请”出了组长办公室。
当然,若是就这样被推到科长办公室,甯安作为上司的颜面,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