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景少骅后,甯安回到办公室,面对着写了一半的报告,陷入了沉思。
如今可以确定的是,虽然学生宿舍的爆炸乃各楼宿管亲手所为,但他们只是被吴文浩控制了,那用于引爆的“水”,大抵也是他交给他们的。尽管目前对于吴文浩的动机尚不明晰,但他对身为“怪胎”的自己,以及周围的普通人是何想法,也能从其死前的呐喊中窥见一斑。甯安想,或许他也是一个被自身的特殊能力所困扰,从而误入歧途的孩子吧。
至于侯羽的动机,他已经解释得十分清楚了,不满塞勒涅的方针、置疑其“德不配位”,所以他要摧毁它,于是选择绑架塞勒涅实际领导者认识的孩子,以此作为要挟。他的行动依据——“怀珺衡其实只是个撑场子的绣花瓶,塞勒涅的实际领导者另有其人”——固然真假未知,可凭他那近乎偏执的种族荣誉感,完全有可能采取过激的手段。因此他在网上直播宿舍楼的爆炸,以引起公众舆论、吸引塞勒涅的注意,同时还使用暴力手段,逼迫那位所谓的“熟人同学”自曝身份的行为,就其个人而言,是基本自洽的。可直到景少骅的荆棘抽干他全身的血液,塞勒涅的人,连半个影子都没出现。
如果那条小道消息毋纯属无稽之谈的话,那侯羽收到的讯息又算什么?
侯羽和吴文浩背后的人——甯安猜测,他们十有八九就是前者口中“比塞勒涅更合适的组织”——不可能只是为了让这两个极端危险分子进入大众视野,才假意与他们合作,承诺向他们提供支援。毕竟他们的目的若纯粹是除掉他俩,根本犯不着以如此麻烦的方式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换言之,侯羽收到的讯息——“怀珺衡私下派出人了”,应该是真的;那个“更适合的组织”,兴许仅是利用侯羽和吴文浩验证那条小道消息的真伪,而在确认了它是事实之后,却又毫不犹豫地将二者舍弃了。可如此一来,又有一个矛盾点随之而出:他们既然从一开始就打算舍弃侯羽和吴文浩,却又为何将怀珺衡派出亲信的消息告诉侯羽?难道是为了故意借侯羽之口,来试探那位“熟人同学”的反应吗?
除此之外,甯安还有两个想不通的地方:该组织为何能够获取怀珺衡的私人情报?难道塞勒涅里有他们的人吗?被怀珺衡秘密派出的那名异类,又究竟去了哪儿?
返回“蜂巢”后,楼莲没有立刻向怀珺衡报告任务结果,而是先去寻找乔无艳。乔无艳此刻正在清点食物库存,见一脸屎胀表情的楼莲急匆匆地跑来,她冷漠地移开视线,继续埋首于手头的工作。
楼莲严肃地打量了她一会儿,犹豫片刻,下定决心问:“无艳,你……”
然而他才仅仅开了个头,就被从不远处传来的明朗声音打断了:“楼莲。”
是怀珺衡。
乍一看,怀珺衡依旧保持着往常那般自然亲切的微笑,可不知为何,楼莲却无端心生他是故意阻止自己质问乔无艳的念头。于是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懒得理会自己的乔无艳,转身向怀珺衡奔了过去。
“老大,无艳她……”
来到怀珺衡的房间后,楼莲忍不住率先开口询问,却再一次被怀珺衡截断了话音:“任先生过得如何?”
楼莲一愣:“任先生?”
“就是我让你去拜访的那位啊。”怀珺衡微微笑着,形如柳叶的双目灵动含情,眼角稍稍向上勾起似月牙,分明仅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笑时神态,却莫名教人看出比古代佳丽还柔美上三分的妩媚多姿,导致楼莲时常怀疑,自己老大定是哪位皇帝的妃嫔……不,贵妃转世。
“一个臭乞丐而已,能过得怎么样?”一想到自己的钱包被榨得滴水不剩,楼莲就要两行泪飚出来了,“‘先生’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
“一点都不夸张哦。”怀珺衡笑眯眯地说,“在你还未出生的年代,任先生可是名镇一方的侠盗呢。只不过后来突然销声匿迹,这才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他有和你讲起,关于他隐居的原因吗?”
楼莲想了想,老大爷虽然没提过有关其“丰功伟绩”的只言片语,但在谈完正事后,倒是抱怨了好几句“异类若失了能力,就狗屁不值”。仿佛从楼莲的表情中觑见了什么,怀珺衡略一叹息,道:“从天上掉到地下,大概也是异类的宿命之一吧。”
楼莲沉默半晌,迟疑地问:“老大,螺旋不是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被我们歼灭了吗?但那老头却说,网上那起事件,极有可能是螺旋策划的。”
与楼莲的困惑不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怀珺衡那未闻一词似的面不改色。他像是慢半拍地一顿,而后徐徐地说:“……果然。”
“果然?老大,难道你一早就知道螺旋还有残党苟活下来了?”
怀珺衡没有明言回答,而是回以楼莲一道意义不明的微笑:“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无需担心。另外,也不要向无艳探究什么。你就单纯理解成,她在执行我的命令好了。”
退出杭城七中事件的后续报道界面,沈承信瞅了瞅在药物的作用下,安详地睡于实验台上的韦小辉,略显寂寞地垂下眼帘。
曾经,为了治好儿子沈文寞的病,他扼杀了自己身为科学家的良心,亲手葬送了一条又一条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