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殿内的萧邈抬起头来,平静看着天熹帝眼睛,告诉他:“我说了。”
“什么?”天熹帝也愣了一下。
“当时进不来长安殿,我只好准备一封密信,交给李公公,让他等父皇一出关就呈给父皇,里面就写着黄道人是刺客的事。”他平静看着天熹帝眼睛,反问他:“怎么,李公公没有交给父皇吗?”
殿内一片死寂。
虞青看了一眼道坛外伺候的李福子,发现这连刑堂夜审时也不曾紧张的内侍总管,此刻连手都抖了,天熹帝的手也在抖,不过是气的。
“滚进来,李福子。”
李福子连忙躬身跪在地上爬了进去,怪不得都说内侍能做小伏低,这负荆请罪的架势确实无人能比,也可怜他六十来岁的人了,跪着一迭声求饶:“主子息怒,奴婢该死,奴婢见主子炼丹辛苦,就把一些奏章往后挪了两天,七皇子的密信一定是夹在里面,被压住了,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找了来。”
天熹帝虽然暴怒,但虞青一看他眼神,就知道这老皇帝心里还在盘算呢。
他不信萧邈真有这样的胆识,只觉得他是在用诈,在赌——赌李福子销毁了他的密信,而不是积压着。
“滚一边去。”天熹帝骂道:“叶九,你去找。”
他这话一说,虞青也明白了。他之所以如此震怒,是因为那天把萧邈拦在殿外的根本不是李福子和叶九,而是他本人。是他觉得萧邈进宫就是要催他查案,所以躲了起来。李福子绝不敢压他的奏章,是他自己把萧邈的密信扔去了一边。
萧邈赌的对象,从来都是天熹帝。
甚至那时候天熹帝已经知道了刺客就是黄道人的事,但他觉得萧邈会瞒,见了自己也不会禀报,只是催自己继续查案,所以不见萧邈。但他始终握着这把柄,等结了案,再来打压萧邈。
怪不得舅舅那死老头说人间凶险,这些弯弯绕,谁能玩得转。
叶九从道坛后绕出来,原来他一直在丹炉的阴影里看着火,天熹帝丹药炼得烂,炉子倒是不错,那丹炉仙气缭绕,连虞青都看不透。
殿内一时间静下来,李福子在地上长跪,林舜也是,只有这两父子对峙着,气氛凝结如冰。天熹帝看着萧邈,似乎在判断他是否是真的有这样的胆量,还是在诈唬。
这一打量,萧邈确实像极了他,虽然气质流于森冷,但高鼻梁薄唇,瘦削深刻轮廓,都是萧家特有的,连这股拒人千里之外的贵气也像。
叶九很快拿了信来,天熹帝拆前还问一句萧邈:“是这封密信?”
他是给萧邈最后反悔的机会,如果信中没有写,萧邈只要说一句“拿错了,不是这封”,认个错,说当初不该写在信里,应该亲自禀报父皇。天熹帝也会给他个台阶,责骂李福子弄丢了密信,父子各退一步,也算皆大欢喜。
就当是他嘉奖萧邈的胆量,明明没写,却还能想出这招来应对,也不愧是他萧璟的儿子。
但萧邈比他想的还聪明,他知道叶九一定会拿原本那封信来对付他,赌里面没写,所以扫了一眼,道:“是这封。”
天熹帝拆开朱漆火印,展开信纸。
上面只短短一行字:赵王府黄道人是春华宫刺客,事关重大,不敢明言,请父皇定夺。
用尽世上所有词汇,也无法写尽天熹帝眼中那一瞬间的震撼。
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不然不会这样打量萧邈。
这已经不是聪明,眼前的儿子,已经看透他的性格。他进宫前就知道他进不去长安殿,写信前就知道这封信会被压下来,而且天熹帝绝不会拆看——朱漆火印拆了,万一信里有什么太子那边犯案的证据,只推说信被压在奏章底下,等到案子被他胡乱断了,再拿出来一看,萧邈也没话说。
叶九的脸色,简直比死人还难看,埋伏三年钓到赵王又如何,萧邈一样轻易算到了他。
钓鱼钓多了,总归是要钩到手的。
但他并不敢说什么,因为天熹帝看着信纸,整个人如同入定了一般。
刑堂夜审没有让他疲惫,但这一瞬间他仿佛整个人都老了十岁。他沉默良久,才疲倦地挥挥手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萧邈并无得意,只是道一声:“儿臣告退。”就起身要走。
谁知道天熹帝又叫住了他。
“老五夫妻,你打算如何处置?”
“谋害皇嗣,又构陷中宫,贬为庶人,圈禁起来最好。”萧邈平静地说着他的裁决。
天熹帝抿住了唇。
这样子还想修仙,虞青在心中腹诽,这个样子,就是人家君王大权在手的样子,哪里还有仙风道骨的样子。
“朕看他们夫妻凑在一堆才开始痴心妄想的,不如杀一个。”
什么痴心妄想,自然是指夺嫡的野心。杀一个肯定是先杀外人,听他话里意思,就是怪叶娉婷带坏了赵王,带得赵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