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意笑着回道:“你从江南来,也没见你温柔婉转啊。”
“你!”虞青和他没来由地不对盘,还想再说,只听见萧邈冷冷问道:“是东宫叫你来的?”
“世人以心为形役,可我不在其中。”魏如意笑着道:“我是自己想来的。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问吧,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了。”
虞青想问大泥鳅的来历,但想到萧邈的案子重要,所以并不抢着问,而是把这机会留给萧邈问案子的事。
但萧邈问了个谁也没想过的问题。
“道是什么?”他这样问魏如意。
不仅虞青惊讶,魏如意也失笑了。
“这题目可太大了。”他笑着,但竟然也能回答:“我不能告诉它是什么,我只能告诉你它不是什么。”
“道是规则?”萧邈问。
“不是。”魏如意摇头。
“道是万物运转的规律吗?”瑶环到底在檀香寺待过,问得更贴切些:“就比如这世界是一片荒野,荆棘密布,道是其中的一条路,能让你更快到达目的地,路上的障碍也更少。就如同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道就是那个有间,找到它,就找到解开万事万物的方法。”
她这一番议论,已经超过世上绝大部分的修道人,虞青惊讶地看着她。
但魏如意的回答更让她惊讶。
“什么是快,什么是慢?什么又是障碍呢?为何要解开万事万物?解开和不解开的区别,又在哪呢?”他平静反问,把众人都问住了,自己又笑了起来:“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世上万事万物都是抱阴负阳,相生相成,瑶环,你着相了。”
瑶环也知道自己悟道只能到这里,笑着退下去了。
但虞青却来了斗志。
“照你这么说,那世上没有什么东西不是道了。那你正该往世间去修道,怎么反而在宫阙之中弄筑高楼,远离人间,成为权贵的傀儡呢?”
她到底和舅舅在江南生活千年,论道这一块,还是很厉害的。
魏如意笑了。
“黄河水清,长江水浊,但都是水,你只觉得人间芸芸众生是道,不知道皇权威严也是道吗?皇帝和平民,不都是人吗?我在皇权中修炼,和在人世修炼,有什么不同呢?”
虞青辩不过他,只好搬出舅舅来。
“你说到水,我也想起一位高人来。”她昂着头骄傲地道:“我舅舅也回答过我这个问题,我问他什么是道,他说,就比如你在上游放一块木头,下游捡到了,这中间的东西,就是道。”
“中间的不是水吗?”萧邈不给面子地道。
虞青神色骄傲得很:“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但我舅舅说:‘我没说上下游之间是水啊,但你知道里面是水,因为你明白水的道。水的道是什么,是向下吗?为什么有些东西沉,有些东西浮?为什么有时候激荡,有时候平缓,你也形容不清,但你和水相处得越久,越清楚水之道。我们修道之人也是这样,要把自己浸润在大道中,得到悟透的那一天,就超脱这皮囊,得证大道,羽化登仙’。”
众人都听住了,魏如意更是大笑起来。
“妙,真是妙,妙极了。”他一副大受点拨的样子,笑道:“我竟然不知道山野之间还有这样的高人,看来我也浅陋了。”
虞青得意得很。
“现在知道了吧,我舅舅可厉害了,江南就没有比他厉害的。”她狐假虎威的样子实在是活灵活现,只差没把尾巴都翘起来了,还朝魏如意道:“行了,这个问题我比你答得好,所以萧邈问的不算,我再问一个,你知不知道老泥鳅是谁,为什么发疯咬我?”
但魏如意只是看着她笑。
“这问题我可回答不了。”他笑道:“一个问题问完了,我也该走了。”
他话音未落,已经消失在空中。留下袅袅余音,道:“贡院水深,各位保重。”
虞青看着他身形消失不见,气道:“我以前怎么不觉得这样消失很气人呢?”
“可能是因为你是消失的那一个吧。”萧邈冷冷道。
虞青和他不熟的时候只觉得他什么时候都是一张冷脸,熟了之后才知道其实他也有情绪,只是常人察觉不了。就比如现在,一切都在不言中。
虞青不好意思地笑了。
“以后不会了,信我一回嘛。”她笑着摇萧邈手臂,其实她也是变成凡人之后才发现萧邈这么好玩的,整个人像匹漂亮的马,或者别的什么猛兽,看起来冷冷的,其实熟了之后也能对他没上没下的,只要顺着毛捋就行。
瑶环看着,笑而不语。
“行了,回去吧,晚上去贡院验尸去。”萧邈道。
“怎么晚上验尸啊,多吓人啊。”虞青现在比谁都惜命:“说真的,我还不知道贡院里是个什么东西在害人呢,咱们白天再去吧,那里现在没有神将镇守,比什么地方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