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看席,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们将闻人璋团团围住。
“闻人兄,你当真要走科举之路?要我说,你有这样的才情,谋个一官半职轻而易举。”
“再说了,咱们这样的家世,本就受父辈荣耀照拂,何必去与那些俗人争。”
闻人璋皱了皱眉,但很快舒展开神色,温言笑道:“各凭本事,恩荫亦是正途,只是我骨子里有些迂腐气,寒窗十余载,总觉得若不亲身去试,日后定会留下遗憾。”
众人举杯敬佩:“哪里迂腐,敢与天下豪杰一争高下,此乃凌云傲骨。”
闻人璋举杯与众人碰饮。
楼上,仍有一些姑娘倚在栏杆往下看,舟舟同样往下瞧。乐声遮盖,听不清底下说话,她意兴阑珊地将视线转回高台,继续欣赏美人歌舞。
做东的华服少爷看了一圈,奇怪:“谢兄没来?”
“谢运?他许久不出来与我们相聚了,他家中姐妹多,居然都在学武,他忙着指点,根本抽不出空闲。”
有人冷笑:“洛家那几个哪里好看,居然将京中闺秀迷得忘了本。咱们闻人兄才是第一公子,连那位挑剔的郡主都为他倾心。”
闻人璋看他一眼,那人自知说错了话,赔笑道:“失言,失言。我自罚一杯。”
又有人遗憾地叹道:“其实我觉得吧,郡主不是挑剔,是惜才,她最赏识我们这些文人的才学,听诗高兴还会赏赐。京中风气浮躁,我们只要不扫郡主兴致,郡主始终如一待我们温和。”
“我作证,我就领过她的赏。”
人群笑道:“那是看你们长得好,哈哈哈哈,其他小姐不看你们只看洛家儿郎,你们无处吃软饭,开始想念郡主了。”
边上站着的出言讽刺道:“这软饭吃得有一定道理,郡主身份尊贵,自可在身边养些没有志气的软骨头。”
“你什么意思!”
“难道不对吗,心中有抱负的男子如何能让妻胜一头,难道要她外出打拼,自己反而在家料理家务吗。”
“说得对,好男儿当娶贤妻,哪家名门闺秀不是奔着主母方向培养?不像歌姬舞女,也不像小门小户的商户女子,姻缘须门当户对,脾气娇俏的纵然有些乐趣,但撑不起门面,不中用的儿郎才好这口软饭。”
“娶妻娶贤,纳妾才纳娇,我娘说要给我找个贤妇,如果妻妾反着来,抬一个骄横女子进门,她身份再尊贵又如何,不理事,家里照样乱成一团。如果她还身份尊贵,日子过不下去,你是休妻还是和离?这事难办得很,一辈子长着呢,不知道多难熬。”
“我倒觉得,你妻若没有替夫理家的耐心,不是她强,而是你弱。女子畏强,既入了我家门,理应教导她规矩。”
“说得好听,要是真养了烈性的母老虎,反而要你好看。”
“哈哈哈……”
哄堂大笑。
人群喧哗,闻人璋终于开口阻止:“你们安静些。”
那些人停下笑,继续小声道:“我隐约听说,昨日有个神似洛三公子的男子骑马回京,一路护送马车往公主府方向去了,你们说会不会是……”
“啊?难道是郡主回来了?”
“你兴奋个什么劲儿,有闻人兄在此,哪轮得到我们说话。”
“是是是,京城第一才子的风采远胜洛家子,不信抬头,楼上多少姑娘在看……”
他声音停住,喃喃自语:“乖乖。”
“肉麻死了,什么乖乖。”其他人循着他目光望去,也愣住。
“老天。”
“没看错吧,是不是我眼花。”
“闻人兄,你看——”
闻人璋抬头,视线在上层某处滞住。她在一片喧闹中脱颖而出,气质与离开时有些变化,目光娇软含情,柔若无骨的手臂随意搭在栏杆上,慵懒妩媚。底下人群彻底安静,舟舟察觉异样,视线从歌舞台上收回,随意往人群中瞥了一眼,只见一片脑袋齐刷刷往上抬。
舟舟嗤了一声,退后一步避开视线。
底下人群面面相觑。
“我们刚刚说的那些话,不会被她听见吧。”
“呸,刚刚属你说得最大声,现在怂了。”
“乐声大,各处人声嘈杂,肯定听不见。”
“她竟真回京了,这时出现在此,难道是为了……”
众人看向闻人璋。
闻人璋说:“莫要胡言。”
人群讪笑:“总不能是为了我们。”
话虽如此,他们纷纷开始整理衣冠。闻人璋在此,他们笃定舟舟会下楼,刚才光顾着过嘴瘾,软饭如果喂到嘴边,吃一口也是香的。
闻人璋这几个月并不好过,想到长公主对他家的压制,闻人璋握杯的手加大力度。全是因为舟舟,若非她任性出走,他怎会像犯人一样被囚在公主府接受审问,若非皇帝开口,他丝毫不怀疑那群人会对他用刑。舟舟离京前跑到他跟前胡闹一通,他几度梦回那日场景,每每想起,总觉得舟舟是故意与他作对,甚至怀疑她刻意出走,就是为了让长公主罚他,让他受尽屈辱。
不就是一个香囊!闻人璋怨恨舟舟胡搅蛮缠,难道因为她是郡主,他就一定要接受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