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语罢调转马头,扬尘而去,转眼消失在村口。
直至再看不见他身影,花似雪才看向温玉山,语气温和却客气:“二爷进来喝杯茶吧。”
茶已在杯里,杯在桌上。
桌是普通的小木桌,桌面有些粗糙,茶是凉茶。
跟来的两名便服侍卫守在门口,花似雪也一人给他们斟了一杯。
她在温玉山对面落座,待温玉山啜茶后才问:“方便告诉我一些他的事么?”
温玉山却答非所问:“你们要成亲了?”
“是。”
温玉山放下茶杯,略点了点头:“他父亲正是当今圣上。”
花似雪娇躯一颤,惊愕地看着他。
纵然两人已走到此时,温玉山对她依旧坦诚:
“我只能告诉你,他不叫沈愁绝,他叫南宫灭明。”他顿了顿,微笑:“其余的事,你迟早会知道。”
“你刚才所说他的父亲危在旦夕,是什么意思?”
“宫中出了叛贼,行刺陛下。”
花似雪只觉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难道是回去见最后一面?难道世道又要乱了?
她忽然觉得胸口很闷,忍不住小口呼吸起来。
“他,他现在回去,会有危险,对么?”
温玉山道:“不会。他是太子,有人保护他。”
他说完,起身,向花似雪作了一揖:“我会派人将你的娘亲平安送到此处,你务必…珍重。”
他转过身时,身后传来少女轻柔地嗓音:“那件事,多谢二爷相助。”
温玉山浅浅一笑,离开了。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出身平民,却在楚府长大成人,过着衣食无忧、受人尊敬的好日子。他不蔑视平民,也并不仇视富人,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楚府的利益。
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救沈愁绝有两个原因。
一则是因为沈愁绝是他的朋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去送死。
二是因为,他看见睿王第一眼,脑海里霎时想起沈愁绝的脸,他的心思向来敏锐,自觉告诉他,沈愁绝和睿王,必定有某种联系。
三则,他在看到花似雪和沈愁绝在一起时,就有预感,他们俩日后也许会在一起。
他了解沈愁绝的性子,也了解花似雪的性子,他二人一旦碰在一起,不想擦出火花都不行。
果然在他预料之中。
他有点欣慰,欣慰的是他相信沈愁绝一定会好好爱花似雪。
他有点失落,无论谁看见心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都难免会失落的,但他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世间没有十全十美之事,只看自己如何取舍。
于他而言,情爱在利益和原则面前,不值一提。
沈愁绝走后,花似雪有些惴惴不安。
纵使如此,她依旧履行了承诺,将周家母女照顾得极好。
五月初二,一辆四人护送的青帷马车停在家门口,花似雪正在小溪门口洗碗,见一名素衣妇人下了车,她碗也来不及收,三两步奔上前去:“娘!”
她娘仔细瞧着她,黯淡的眼神微亮,伸出手去。
花似雪紧紧握住娘的手,弯眼一笑:“娘一路奔波,想也累了,女儿给娘烧饭吃。”
花似雪领着她娘进屋休息,斟了杯凉茶给她,自己跨着小菜篮子去屋后的小菜田里摘菜,洗净,烧火,炒了几个家常小菜。
一锅仙虾菌菇豆腐汤,一碗韭菜香干,一碗青椒炒肉丝,一盘切得均匀的薄西瓜片。
“我有一件事要给娘说。”
“你要成亲了。”
花似雪双眉一扬:“谁告诉娘的?”
她娘扬了扬下巴:“娘虽老了,眼神还好得很,他人虽不在,衣服鞋子却还在。”
她转头看了看,已拿出丈母娘的气势,故意抿着唇,板着脸道:“那小子人去哪了?竟不来拜见丈母娘?”
花似雪抿唇一笑:“他有事出门几天,初五就回来了。”
02
金龙纹床帐被人掀起,挂在鎏金弯钩上。
墙壁雪白,壁上悬着十二盏波斯水晶灯,将地上的金砖照得辉煌,地上映着一个颀长的人影。
偌大的宫殿中只有两个人。
一个半躺在龙床上,一个笔直站在龙床边。
康和帝身后垫着一个软枕,脸色还很苍白,但他剑眉星目,轮廓分明,高鼻薄唇,从眉眼间仍能看出年轻时的英姿。
他是被一根又细,又小,又轻,几近透明的银针刺伤的。
其实也不过是刺破脚掌而已。
一根针刺破脚掌顶多冒几粒血,却不会叫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