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他们的初识。
也是夏日,杨柳茂盛厚重,在河边并排着留下一片凉快的阴影。
出门之前,舅母抱着她假惺惺哭诉,说舍不得她出嫁。实际上,正是舅母联系的媒婆,给她找的相看对象。萧家明明是当地的富户,舅母却时常跟舅舅哭穷,说养不起这两个侄女,早就琢磨着要把她嫁出去。
她听婢女们说,舅母不想给她备嫁妆,便随便给她找了一个破落户,时常还要去河边找一个老媪讨米吃,整日佩戴着一个宝剑在街上无所事事。
秦泠早先无意中听到了舅舅答应舅母,立秋之前会把她和妹妹嫁一个出去。
她想着只要相看的这人心善,日子能过下去就行。只要她嫁出去,妹妹的日子想来会好过一些。
*
他们约定在河边的柳树旁相见。
秦泠下了马车,远远就看见了那人的背影,昂藏八尺,虽穿着麻衣,但依旧英姿勃发,腰间佩戴一柄系着红色剑穗的宝剑,看起来就像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
秦泠走近了,也不敢看那人的脸,一直低着头,离得有些距离,便觉得脸上发烫,柔声道:“小女秦泠见过公子,公子久等了。”
李潦生的声音颇有些清冽,犹如玉石之声:“在下李潦生。”
两人从未见过,不甚了解,往后却又要同床共枕做夫妻,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小女原是楚地人,因父母早亡,投奔了萧家,”秦泠面颊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听闻公子是韩地李狸将军之后,也是因为战乱,流落至此。”
舅母没有少说李潦生是什么贵族之后。不过秦泠也清楚这所谓的贵族不过是有一把象征身份的宝剑而已,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
秦泠去街上打听的时候,甚至被卖肉的大娘吐了一口口水,骂李潦生没出息。大街上甚至有孩童编歌谣来嘲笑李潦生,日日等米下锅,还有脸佩戴宝剑。
李潦生沉默许久,才回道:“是。”
秦泠觉得这李公子真是冷漠得很,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问自己关心的几个问题:“小女有一妹妹,希望公子往后能同意我帮着照拂一二。”
旁边没有任何声音。
秦泠想着李潦生可能有心也无力,养一人已经很难,便想着这点也能从长计议,接着问第二个问题:“小女的女红尚可,想着做些女红补贴家用,不过需要出门行走找客源,公子可介意?”
旁边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秦泠心里有些着急,已婚妇人抛头露面确实不妥,但这也是为了维持生活嘛。
她急急抬眼向旁边看去,一看吓一跳,李潦生竟然在宽衣解带。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了自己相看对象赤裸裸的屁股蛋子,在阳光下看起来白嫩挺翘。
秦泠被吓得魂不守舍,她虽说不是高门贵女,但是何时见过这种骇人情形,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双腿发软,一点点往后退。
“别过来。”
秦泠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了挺翘的屁股蛋子向河中跑去,一屁股钻进了波光粼粼的河水里。不多时,李潦生就从河里将一个人拖上了岸。
他跪在那个人的身前,按压着那人的胸口,直到那人呕出几口水来。
秦泠也忘记了什么男女之别、礼仪伦常,赶紧上前查看那人的状况。
跳河之人慢慢转醒过来,大哭着说出自己的遭遇。他本是镇上的一屠户鲁氏,就盼着攒些钱娶媳妇。那日,他在酒楼喝酒,听信了人家什么西域商道本金可翻百倍的言论,如今家里的地也被卖了,象征身份的宝剑也当掉了,原先说好的娘子也没了。
他被骗子骗光了家财,想要一死了之。
秦泠听到后都跟着抹眼泪,可怜那人的悲惨境遇,却听见身旁的人仰天大笑。她只觉得李潦生也太没有良心了。
李潦生大笑着说:“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兄弟你手脚健全,头脑清晰,什么事情做不成呢?不过是钱财罢了,再赚就是。”
秦泠怔怔看向他,她这才看清李潦生的容貌。
他生得俊美,肤如白玉,鼻挺唇薄,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顾盼炜如。
不过常人看见他,一定不是被他的容貌吸引。他整个人都神气清朗,有种吞天吐地、海纳百川的豪气。
等鲁氏向他们告别离去,李潦生这才想起秦泠来。
他边穿衣服边说:“秦娘子,今日之事是我唐突了,我和鲁兄绝不会和任何人说起此事。您就说是李某失约,未曾前来。”
李潦生往前走了几步,发现秦泠还在原地,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她有些羞怯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裙裾。
李潦生头一次觉得手足无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是一种无法言述的隐秘雀跃霎那间盈满胸膛。
“秦娘子,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