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夫,你不要怕!我们都看见了,是这人突发癔症一般去拉你,去官府也好,让他赔礼也好,我们自然都会为你作证!”
说话的是在对面卖汤饼的杨寡妇,她青年丧夫,并未再嫁,独自带着一个女儿行商讨生活,最是明白女子谋生的不易。
因此她留意到今日只沈峤在铺中,格外对她关注些。那紫袍人进了康济堂起,她更是得了空就看一眼。
才能在感到气氛不对时,早早拉来巷中邻居寒暄,目睹了整个过程。
余者纵畏惧那人身份,却并无人走开。
沈峤感激地冲她们行了一礼,冷眼瞧着紫袍男子,见那人脸上掌印未褪,嘴角却带着些许笑意。
许是感受到了沈峤的目光,那人微抖衣袍,手持木拐转过身来,似是略有些惊慌。
“沈大夫,某癔症发作,未能自控,还望见谅。”
他说得看似诚恳,沈峤却分明听出,他语气中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嘲弄。
紫袍人不等沈峤回应,缓步向外走去,早已有暗中隐匿的护卫现身,冷冷地把持在康济堂外,引起一阵轻微的骚乱。
当他行到与沈峤几乎并肩之时,忽然低头轻语,声音几不可闻。
“沈姑娘不必慌张,某自认于缝合一道极有天赋,却在见了姑娘的佳作之后,方知人外有人,宿夜难眠。这才按捺不住来寻姑娘,想看看是怎样一双手,能于此道胜我一筹。”
沈峤立时联想到,王二父亲那具尸身上平整有序的缝合痕迹,虽不算尽善尽美,然而据冯仵作口中所言,这样的技艺也算得上当今翘楚。
她突然心口一跳,侧首望向眼前人,他眉色之间带上了许些骄矜之意,显然极为自得,然而语中深意,令她不寒而栗。
“某姓李,姑娘若有意寻我,自然能猜到该去何处。”
“我非君子,姑娘只管恨我好了。”
扔下这一句话,李公子在一众仆从的护拥之下,施施然上了马车,扬长而去。屋内传来一阵轻响,沈峤回头,只见桌案上多了一只极为精美的木匣,四下望去,不见人影。
谢过门外友邻,沈峤心绪跌宕,无暇他顾,索性关了铺门,脑中将近来发生的这些意外都一一串联起来,细细咂摸着方才紫袍人的一番话语。
这人必然与平远赌坊颇有因缘,据传平远赌坊身后势力,乃是藩王之尊。若说只是郑家搭上这位王爷,借势想要报复她,未免有些说不通;然而她不过小小医女,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天家贵胄所觊觎的呢?
今日这位李公子来此,不知当真如他所言,只是好奇而致;还是奉幕后之人所命,来给她一个警告。
既想不通,沈峤并非极端之人,不愿过多折磨自己,拿过医书,令自己不再去想。不管外间风雨如何,她自岿然不动,过好自己的日子,才算不枉多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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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三,到了与范大夫等人约定义诊的日子。
地方定在了城北郊外妙福寺,虽是郊外,寺内香火鼎盛,来往游人香客络绎不绝,热闹之处,比城内更胜。
兼之临近乡里,四野八乡百姓如若进城,多要经过此处,义诊之事,也更便于宣传。
鸡鸣时分,马车徐徐驶出小巷,不急不缓地向城外而去。沈峤与谭芜、阿竹同行,谭大郎骑马护送,也想趁此机会,与潭州名医交流医术。
不多时刻,一行人出了城门,行至城外官道上。
三个女孩儿都正值青春,正是闲不住的时候。沈峤打帘向外望去,只见今日官道上车马较平日里多了几倍,不时还能遇见肩挑扁带的货郎,瞧这方向,竟都是去往妙福寺。
谭芜有些震惊,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向沈峤问道:“潭州百姓对义诊竟然这般热情吗?我在京城时,也曾随祖父见识过一次,并未见到如此盛况。”
沈峤已隐隐瞧见妙福寺的轮廓,回想近日城中趣闻,恍然道:“前几日似乎是听范大夫谈论,寺里邀请了京城高僧前来讲经,似乎就在这两日。我不通佛法,一时间竟是没想起这茬。”
她穿越以来,于鬼神之事向来敬而远之,自己的来历本就奇怪,世间有几人轮回之时,能逃得过一碗孟婆汤?如她这般记得前尘往事的,才是此间异类。
正自想着心事,忽有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从她们身边疾驰而过,似有一道眸光刺来,凝神寻去,早已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