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奚珑背后有人指使,一定会和那人有接触。
接触,就会留下味道。
气息的薄厚与时间和接触的频次有关,奚珑和其他近侍一起被送入冷柔危宫中,那日交手时,他身上深深浅浅的气息里,唯独缺了一份桑玦讨厌的味道。
大概也是因为讨厌,桑玦当时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
如果说有什么触发了咒术的条件,那么,一定是桑玦的那一记杀招。
奚珑死到临头时用狐族媚术迷惑桑玦,才险险留下一命。
桑玦并未受他牵制,只是觉得这术法甚是简单,生了好奇之心,不过转眼就学为己用。
狐族媚术本只是有短暂的控制精神的作用,桑玦的术法灵流竟比奚珑原本那个强悍了千百倍,瞬间摧毁了他的神智,该说的不该说的奚珑讲了个七七八八。
奇怪的是,他独独没有提到贺云澜。
贺云澜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冷柔危长眸微敛,隐隐觉察到有哪里不对劲。
一丝痕迹不留,反而欲盖弥彰。
桑玦以超强的嗅觉之感闻名四界三十六洲时,已是妖王。
这个时候,贺云澜怎么会了解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回禀殿下,奚珑昨夜就已经死了。”少主令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冷柔危的思绪。
人都死了,构建梦境还能给谁用?
这句话无疑给他背后有人这件事一锤定音。
他算准了凭奚珑的术法一定不足以魅惑她,所以用奚珑的命作引,就是在等冷柔危出手。
只不过他没有算到,桑玦抢先了一步。
“少主殿下,紫英卫首领季嵩求见!”
接二连三的事把这个静谧的早晨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冷柔危眉心微澜,漫声道:“本宫怎么从未听说过什么紫英卫?”
季嵩在大殿门外高声道:“禀殿下,魔尊有令,夜巡卫胆大妄为,当众忤逆少主之令,以拒令不从之罪全部斩杀。紫英卫新军自此接管夜巡卫职能,听凭少主调遣,如有违令不从者,就地斩杀。”
冷柔危将季嵩放进来,接过他呈上来的黄金虎符,唇角愉悦地勾起。
桑玦第一次在冷柔危的脸上见到这样生动的神色,像是拨开了春日浮冰,看见水中飘摇的鲜艳花朵。
他从暗渊出来行走人间,看到的人们都喜欢争夺权力,那些人往往因为权力面目可憎。
唯有她,因为权力的滋养而鲜艳夺目。
“少主殿下,这是魔尊谕令,请少主殿下亲启。”
冷柔危打开信,随意瞥了两眼,就失了兴趣,将信叠了几叠,折在手中,恹恹道:“既然父尊也为弟弟出言求情,本宫也没有抓着不放的道理。”
她幽幽叹了声,“小孩子,不懂事,玩笑的事,当不得真。本宫作为长姐,当然是要知进退些,你说对吗?季将军。”
季嵩恭恭敬敬地拱着两手,不敢看冷柔危的眼睛,只道:“卑职不懂这些,万事只以殿下为先。”
“哦?”冷柔危饶有兴味地挑眉,绕着他缓缓踱步,忽倾身逼近了些,低声道,“本宫若是让你现在杀了二皇子,你当如何?”
“卑职……”季嵩的额头渐渐渗出一层薄汗,犹豫道,“若殿下当真如此,卑职……”
冷柔危朗然笑起来,将手中信掷在一旁的灯台中,烧成了灰烬,“放心。”
季嵩悄然抬眉看了冷柔危一眼,心里这口气悬着,却迟迟未松。他不知道这句放心的意思是说她不会对二皇子动手,还是说她“现在”不会动手。
他深知冷柔危性情,不敢有丝毫懈怠。
冷柔危话锋一转,“二长老如今已经因择芳大会军防不利之罪禁足,追查魔兽一事由本宫接手。你们现去典狱司宗卷阁、驯兽园以及素来和刁克往来之人处详查,任何蛛丝马迹都禀告给本宫。”
“遵命。”季嵩领了命,转身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了。
魔尊这一次的手笔不小,整支卫队全部杀了换新,给她给足了态度。
不仅如此,手信中二长老还被罚了三十道雷火鞭,面壁思过一个月。
若是上一世,这时候的冷柔危不到三百岁的年纪,在魔界还正年少,她只懂得如何变强,除了能看出冷戈的偏心,对于权力场上的事是白纸一张。
那时她对冷戈还有几分期待,大抵会因为冷戈的这番作为生出几分高兴。
活过近四百年的时光,死去又重来,冷柔危逐渐看清了许多事。
季嵩这人是个老好人,哪边都不想得罪,这支崭新的卫队应该不好带,无他,季嵩压不住人。
大概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冷戈才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
又是一个表面风光,实际却不中用的封赏。
魔兽的事吩咐下去,冷柔危倒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