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佛罗伦萨时一样。
后来这些年他在振州过得很平静,后来他渐渐大些,习惯成自然,也就没觉得有那么孤独了。
每个月初,祁寥会给他的银行卡上打一笔钱作为生活费,逢年过节、他的生日,也会收到小路从庐城寄来的快递。
在他说过很多次之后,那笔钱终于不再是天字,快递里的礼物也终于慢慢变成一些寻常的钢笔、手机和平板电脑。
最近祁东野忽然在想,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现在他已经有挣钱的能力了,他接家教、去餐厅打工,他能自给自足,这些年祁寥打给他的钱他几乎都没动过,他已经不必像从前一样因为花了他很多钱而有心理负担。
实际上,他跟祁寥的关系也已经不知不觉缓和了许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记不太清了,不过好像是因为唐筝筝。
哦对了,唐筝筝。
还因为这座城市有唐筝筝。
那是高中三年的最后一个春天,春风起时,柳叶抽芽,祁东野跟唐筝筝一起刷了很多试卷。午休的时候,自习课的时候,窗外边柳枝荡啊荡,时而祁东野停笔侧眼望过去,唐筝筝耳边的头发也在风里飘着。
他们做过的试卷在窗台上越摞越高,不知不觉,三月便过去了。
唐筝筝破天荒第一次,一整个月都没有请假回家,四月初流感肆虐,周末学校要求高三全部回家休息,要对校园和宿舍进行消杀,唐筝筝不敢懈怠,教辅资料和模拟卷塞满一整个书包,她提了一下没提动,到头来还是祁东野给她拎着。
“你拿这么多书回去,真的都会看?”祁东野不信,也不服气,“再说我明后天都在你家,你有什么不能问我?”
“你明天才来,可我今晚还要复习呢,”唐筝筝说,“还有不到70天就要高考了,时间太宝贵了,我可不能浪费。”
不学习的时候神仙都劝不动她,一学起来十匹马都拉不住。
祁东野道:“你最近成绩一直在进步,之前你说想过特招线,现在已经很稳了。你昨天感冒才刚好,这两天不能学得太拼,要劳逸结合……”
说到劳逸结合,他忽然想起祁寥和梁宛那部《长灵记》。
寒假结束时那剧才播到小一半,后来开学了,刘广莲收了手机,唐筝筝就没法看了。起初她还找祁东野借手机,午休或晚上放学回宿舍蒙在被窝里偷偷追个一两集,后来她学习实在太累,总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久而久之落下的越来越多,她也就不再追了。
“《长灵记》前两天好像大结局了吧?”祁东野提议,“周末要不要一起看?”
“嗯?”唐筝筝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又暗下去,“唉,还算了吧,我好不容易找到学习状态,我自制力那么差,真怕我看一集电视剧就又不想学习了。”
“不会,我监督你,”祁东野说,“你今晚回家先把比较简单的作业做完,难题等我明天到了一起做。咱们明天一天把作业搞定,后天追剧,晚自习回到学校立刻刷一套卷子,你肯定能收心。”
“真的吗?”唐筝筝兴奋又蠢蠢欲动,“好啊好啊,我相信你!”
祁东野偏头望着她笑,夕阳斜了,吱嘎打开的伸缩门在校园里投下长长的影。
他提着唐筝筝的书包,跟她并肩随人群往外走,高三生难得放假,巷子里挤满来接人的私家车,人言嘈杂间,不远处仿佛有什么亮光飞快地晃了一下,祁东野敏锐察觉到,指尖一缩,下意识停住步子。
“你怎么啦?快走呀,别在这儿挡路呀。”
唐筝筝向前走了几步,没见祁东野跟上来,一回头,他还站在刚才的位置。
见他目光有些暗,面无表情地一点点扫视巷子里的人和车,忽然他眯了一下眼,似乎是终于看见什么,随即唐筝筝手里一重,祁东野把她的书包递给她:“我有点事,你先回家吧,不用等我了。”
“啊?……哦。”
唐筝筝茫然点了点头,祁东野身体一斜把她挡住,然后从校服裤袋里掏出一只口罩:“你感冒刚好,把口罩戴着,别重感了。”
唐筝筝原本想说“我已经有抗体了,不会再感染的”,却觉得他声音有些不对劲,想了想还是把口罩戴上。
她还想看看那路对面到底是什么让他忽然变了脸色,可是祁东野太高,肩又宽,他把她挡得严严实实,她什么都没看见。
她正在纳闷,祁东野推推她肩膀,示意她走。
唐筝筝抬起头看他,起初他没有笑,对视了那么几秒,祁东野便又笑了:“好了,没什么事。你快走吧。”
巷子对面树下静静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轿车里的人透过玻璃盯着祁东野。
祁东野目送唐筝筝走远,然后穿过人群朝轿车走过去,到了跟前,他抬起手重重敲车窗,轿车里的人犹豫半秒后降下窗子,祁东野垂眸看去,车里坐着两个中年男人,他们戴着墨镜、口罩和鸭舌帽,他看不到他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