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在长安街上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看着繁华,但繁华中透着怪异,原来问题出在这。
当朝还有多少官员口里念着“民为邦本”,实则把民当做政绩,当做上位的垫脚石?
实在可笑。
“你们不许跟过来。”
两个小乞丐听门口有动静,探头相看,见一名锦衣女子浅笑走来,气美如兰,与小破屋格格不入。
“你们别怕,我就是路过这,刚刚你们说其他乞丐全被送走了,送到哪去了,是谁让送走的?”
他们仍心存疑虑,只怯怯看着她摇头。
铺满杂草的地上,碗里的小半块馒头早已凉透,屋里除了一条破被子什么都没有,四处漏风。杜檀昔蹲身,摸着妹妹的头道:“只要你们告诉我,我带你们出去吃东西,好不好?”
饥寒交迫下,两个小家伙没能抵得住诱惑,一五一十全说了。
为迎接钦差检查,早半个月前当地衙门就派人到处抓捕乞丐,要把他们扔上车送到别的镇子去,不肯走的被打了一顿强行送走,一些年老的和体弱的,受不得刺激和颠簸路上就死了,官府在南郊挖大坑,把尸体埋掉就不管不问了。他们两个侥幸逃脱,每天就在巷子里讨点东西,但巷子里的人也穷,慢慢的,讨来讨去讨不到什么,这个馒头还是三天前的。
县令听了恨不得冲上去捂住他们的嘴,暗恨差役做得不干净,留了两个在这。现在好了,要是东窗事发,刺史知府他们多大的官,这锅只得他一个人背。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上面动个嘴皮子,下面就得累死累活干,出了成绩就是上头指示有方,出了事就要下头担责,这算是什么事啊。
“既然你们这么诚实,好,小虎小花,待会我办完事就带你们去吃饭,现在你们先跟着我。”
在杜檀昔牵着两个孩子往巷子深处走时,县令急忙招来差役,“把这的情况赶紧和郑刺史杜知府夏侯都督汇报,快去!”
胡三家里还有妻子和两个儿子,胡娘子开门的时候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她抹了把发红的眼眶,迟疑道:“这位贵人,你找谁?”
“我是新来的钦差,刚刚院里再吵什么?”
胡娘子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都是小事,钦差请进。”
早听说来的钦差是个女子,但从未见过,胡娘子心里嘀咕,见杜檀昔穿着富贵,眼神正气,已经信了七八分,端了碗水过来,转头对两个儿子道:“还不来拜见钦差。”
两个儿子不知怎么比她还紧张,扑通跪下磕了几个头。
杜檀昔甚是奇怪,放下碗温声道:“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说完,转头问胡娘子,“你也知道,你丈夫在官差碗里下迷药致使库房钱财不翼而飞,但本官不相信此事是他一个人所为,背后定有主使或者是背锅的,在出事之前有没有什么人找他,或者你又知道些什么?”
她摇头,“没有,他平时就不爱说话,也不交朋友,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这么说库房钱财是他一个人盗走的?你可要好好再仔细想想。”杜檀昔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胡娘子浑身一颤,想破了脑袋终于憋出几个人名,“有的有的,但都是熟人,两个月前卖豆腐的陈娘子过来借镰刀,一个半月前县令托人来送了些瓜果点心,说是踏春节,家家都有,半个月前我娘家姐姐来了一趟说些安慰话就走了,其他真没有了。”
“胡三死的那天你就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她揪着衣摆,咬唇道:“死的那天是半夜,东庆街的王娘子要生产,我去接产没在家。大儿子胡非起夜,见他阿耶房门开着就进去看了看,看见、看见他倒在地上,脖子勒了条白绫,已经没气了。”
说到后面她哽咽起来,又怕钦差怪罪,连忙擦泪。
“逝者已矣,节哀。”杜檀昔安慰了一句,看着不相上下的两个毛头小子,问道:“谁是胡飞?”
衣裳新些的小子走出半步,弱弱道:“我,我是胡飞。”
“你发现你父亲死的时候,真没看到什么别的?比如院子门是否是开的?”
“那天要等阿母回来没锁门,但门掩着的,没别的人。”
看样子问不出什么了,迷药是关键点,案发这么久县令肯定早就在屋里各处查过,没向她提起,想来是因为翻找的时候没找到。迷药不便宜,不可能是这样家境的人买得起的。
杜檀昔打算带小虎小花吃饭,哪知道俩人不肯去,问缘由,是怕她把他们送走了。
杜檀昔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笑道:“不会的,不光如此,我还会接回其他人。”
她语气真诚,小虎小花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官,往日那些官看见他们这些乞丐不翻白眼都算好的了,可她竟然把他们当人。
县令等候多时,见她出来连忙做出恭敬模样,在看到两个小乞丐后,面色变了又变,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