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开恩,是罪臣管教不严,才养得犬子无法无天,开恩呐!”
郑刺史醒来听到情况,顾不得头痛就赶来了,向杜檀昔求情。
“爹,救我!”
看见郑刺史,郑怀犹如看见救命稻草,眼睛都亮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刺史毫不留情扇了他一巴掌,怒骂道:“不成器的东西!都是老夫的错,见就你一根独苗苗,平日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把你宠坏了!斗鸡遛狗也就罢了,竟还学会祸害良家妇女,畜生不如!”
“您怎么——”
郑怀又气又委屈,刚要反驳,郑刺史捶着发闷的胸口,瞪眼指着他:“住口!”随后猛烈咳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了。
郑怀闭了嘴,捂脸怨恨盯着他。
“给刺史搬个绣榻过来。”杜檀昔道。
“不用了,”他缓缓直起佝偻的腰,两行浊泪流过,往后指着,就像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说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该打该罚也认……可是……为了减轻犬子罪过,我愿补偿两位受害娘子一人二十贯钱,并把一半家产捐给幼善堂,用于幼善堂的建设,只要不判死刑,就是流放、哪怕是打断腿也认了!求钦差留他一条性命,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郑怀听后,忙扑过去抱住大腿,痛哭流涕,上演了一出父子情深的戏码。
杜檀昔对这对父子同情不起来,他的儿子是儿子,那受害者的父母若是在世,看着受害者被他的儿子这样对待,受害者的父母会怎么想?
但她是钦差,是不能擅自因自己的喜恶做决定的,于是转头看向溪儿和玲儿,“你们觉得怎么样?”
溪儿玲儿希望郑怀死,可她们也想活着,还有这么多幼善堂的孩子,有了这笔钱,以后再也不用和她们一样过苦生活了。
她们同意了。
二十贯钱足够她们富余一生,这些钱是她们应得的。杜檀昔有些庆幸,又有些惋惜,庆幸的是两个娘子很聪明,没有因为仇恨而失去理智,惋惜的是其实对她们还是不大公平。
郑刺史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其他几个犯了事的官员拿不出这么多钱,杜檀昔便让郑刺史一并补偿其他受害者一人五贯。
她作为钦差,先斩后奏处置几个小官没什么问题,可对于郑怀的处置必须要上报,把这里的情形一五一十写成奏报后,命邮役快马加鞭送往洛阳。
幼善堂的孩童暂时被安置在别院,知府和县令等在杜檀昔的吩咐下忙得团团转:请专人修缮院子,广贴公告招聘厨子、奶妈,接回乞丐等等,忙了四五天,在她验收点头后,终于落幕。
不几日,洛阳的书信传达,参与此次案件的官员皆被查抄家产,革掉官职,流放宁古塔,三代不得为官,郑怀流放滇南,八年不得回长安,永世不得参加科举,并彻查全国幼善堂等公家场所。
“没让郑怀死掉真是便宜他了,檀昔姐你为什么要放过他。”
嘉宁和杜檀昔从品芳斋买了糕点出来,聊起这事,前几天她忍住没抱怨,今日实在忍不住了,要她说就该把郑怀碎尸万段。
“不是我不想杀他,而是这里面要考虑的因素太多,溪儿她们这些娘子太苦,她们已经及笄不能再回幼善堂,那幼善堂以前想必也没教她们什么活计,等出去了只能饿死,不如拿一笔补偿过好后半生,人总要往前看。”
溪儿她们是穷苦人家孩子,深知二十贯是怎样大的一个数目,就算不同意和解,等郑怀死了,碍于郑家也没人敢收她们做工,到时候她这个钦差再一走,两个娘子说不准就“饿死街头”了。
杜檀昔隐去官场的弯弯绕绕,挑了些最浅显的理由来说。
“可是有人说溪儿玲儿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为了讹郑家的钱。”嘉宁疑惑,“为什么他们会这样说。”
杜檀昔冷笑,“不知哪里传出郑怀被玲儿溪儿仙人跳的话来,那些同情郑怀的,说到底和他一个货色,他们只是恨自己不是郑怀,没有郑刺史这样的好爹,他们致力于把受害者塑造成淫.妇或贪财形象,不过是把自己带入郑怀,为自己乱鸣不平。不是当事人,没经历这起遭遇,有什么资格对受害者指指点点。其实就算玲儿溪儿不要钱非要郑怀死,他们还会有别的说法,毕竟有些人心肮脏,看什么都是肮脏的。”
嘉宁渐渐沉默了,看着手里提的点心匣子不说话。
“玲儿她们住的地方要到了,我们走快点。”
她知晓这些话对嘉宁的年纪来说还太沉重,笑着转移话题,语气也变得轻快了。
溪儿想安定下来,正好幼善堂有几个娘子也及笄了,便商量一起买个院子,闲暇时杜檀昔带她们看地段,仔细看过契约、确定无误后,在清水巷安顿了下来。
四月中旬,天渐渐热了,经过幼善堂一案后,无人再敢对杜檀昔不敬,只恨不得躲着走,他们怕的不是杜檀昔,怕的是她背后的天后。
她自然知晓。官场不比别处,光正直善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