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檀昔执起棋子,“听闻柳公时常施粥赠米,大半个长安都受过您的恩惠,真是心善之人,令在下心生敬佩。”
“哪里哪里,我身为长安人,这些百姓就犹如我的家人,为建设家乡添砖加瓦,理所应当的事,希望长安再无饥寒受冻之人才好。”
“柳公谦虚了,”杜檀昔悄然抬眼:“不知您是否认识三元胡同的胡娘子?”
他捻棋的动作有片刻顿住,随即落子:“认识,是个可怜人,丈夫死了,现在一家子又无缘无故被杀,真是……唉。”
“听说胡娘子丈夫是畏罪自杀,想来胡娘子必定是知道些什么隐情才招来杀生之祸吧。”
“不可能是畏罪自杀,”柳公呼吸声重了许多,“胡三是个老实人,还来我府上送过几次水,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杜檀昔装作才看到他手上的伤,惊讶道:“柳公,你的手怎么了?”
听了她的话,柳公低头望去,举起了手:“钦差说这个啊,前两天不是有打猎活动么,我也去参加了,不小心被别人的箭划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
一场棋下来,柳公明显心不在焉,杜檀昔坦然自若,故意只赢了他两子,随后以累了为借口,在园中闲逛。
柳府布置构思精巧,刚刚还是飞石瀑布、浓绿竹林,过了垂花门又别有景色,小路铺着鹅卵石,弯弯曲曲,两侧花圃中种着蝴蝶兰,再往前,又见芍药盛开,一簇一簇耀眼开着,方亭坐落抱石中,三面环水,几条鲤鱼摇尾巴游来游去,安然惬意。
正好走累了,本想歇脚,转眼瞧到对面的垂丝海棠,被美得移不开眼,起身欣然前往。几条海棠丝垂在水面,风吹过,海棠轻颤,湖面荡起涟漪,一圈一圈,越来越浅。
以往她嫌粉配绿俗气,可这粉色小蕊点缀新芽似的绿色,再配上一方月牙白的墙、一方花格菱窗,竟是春日中最好的景色。
折下一只轻嗅,杜檀昔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惜海棠无香的说法了。
李言少见她作此‘出格’之事,一时间放缓呼吸,不敢打扰。
她提起裙摆走下几方石阶,蹲在湖边想把折下的一小段枝条别在发髻,怎么都弄不好。
“李言,可不可以帮我个忙?”杜檀昔转身,递来一只海棠枝,“可不可以帮我别在发髻?”
李言接过,忽觉这海棠枝烫手,掌心越来越热,热到嗓子发干,竟连声音都沙哑了一般:“好。”
国公到处找他,听说去了芳沁园,立刻就寻来了,站在石桥东张西望。定睛一看,池畔似有人影,借着巨石和柳条的遮挡再次看去,海棠树下,李言拿着花枝别在女娘的发髻,小心翼翼,待女娘抬头笑时,他也笑了,哪还有平日桀骜不驯的模样。
国公靠在石头上,被气得心一阵一阵疼,就知道这俩人有猫腻,还挑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幽会,全然不把礼法规矩放眼里、全然不把他这个爹放眼里,简直是放肆!
他想把两人拆开,刚踏出半只脚又缩了回去,往暗处狠狠瞪了几眼,转身离去。
宴会结束,国公往马车赶来:“且慢且慢!”
掀开珠帘,还不等她说话,李言已经皱眉道:“什么事?”
“没几天就是你母亲的祭日,你总该回来住几天吧。”
“到了那天我自会回去,话说完了?麻烦让开,我们要走了。”
李言态度恶劣,杜檀昔看不到他的脸色,但光看国公脸色就知道气得不轻。
这父子俩看起来不像是不和,更像有深仇大恨。
“九年了,你母亲在泉下要是知道你回来不肯看她,要有多难过,她可一直都想着你。”
国公打出亲情牌,李言果然犹豫了,握紧缰绳,声音越来越冷:“你不配提我母亲。”
杜檀昔怕两人吵起来,准备打圆场,哪知国公面带愧疚,声音也低了下来:“对,我不配,可再怎么说已经过了许多年,想来她也该原谅了我。”
李言听了,嘲讽意味更浓:“你还是这么不知悔改,真是鸡同鸭讲。”
“驾!”
车轮子滚滚,国公站在原地,仰着头,双手蒙住脸叹了一声。
他就那么赶车,一句话也不说,背绷得笔直,杜檀昔不敢多加打扰。
到了驿站,李言别过头,掩饰发红的眼眶,“我想回国公府住几天,望钦差批准。”
他母亲的祭日要到了,就算和父亲闹得再僵,还是要回去。
“好。”
嘉宁师父回京后,她就收拾几件衣裳搬到她师父宅子住去了,现在李言也走了,屋里的活气瞬间少了一大半,勾弦吃饭都不香了。夏侯冰到后,和杜檀昔嘀咕几句,杜檀昔听了起身就走,勾弦追了出去。
南郊风水不好,本是一片荒野之地,后来成了坟地,富贵人家自不会选这里,葬的大都是没钱普通百姓,好些的还有个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