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抬手掠过攸宁的脖颈,强逼着她仰起头来。
他轻声说道:“嬷嬷看看,这样的相貌拿去做什么更好一些?”
攸宁被迫和郑王对上视线,他的眉眼是柔丽的,但眼底的情绪却是那样冷酷。
杀夺,厌恶,渴望破坏。
仲媪受了十余年的责罚,形容却依然端庄肃穆,她郑色道:“乐女,歌伎,享悦军士。”
若是寻常的贵女,听到这样的话语兴许还会有些茫然。
但攸宁却是对这些再熟悉不过了。
季公的府邸里豢养了无数的家妓,她们连最下等的洒扫奴仆都不如,是供男人取乐的工具,没有尊严,没有身份,就像是浮萍,死的时候连收尸的人都会感到晦气。
攸宁颤抖地侧过身,她跪在郑王的身前,紧紧地握住他冰冷的手,用脸颊去轻蹭他的手掌,就像是乞怜的小兽。
郑王也的确在用对待宠物的方式待她。
他为她做了一个最可怕的抉择,“享悦军士吧。”
郑王的亲兵是一支嗜血的重骑兵,身披黑甲,杀戮成性。
攸宁骤然抬起了头,她的眸子睁得大大的,盈满了恐惧,在仲媪点头应是离开后,她近乎是疯狂地攀上了郑王的脖颈:“王上!求您不要这样……”
“我不会再说谎了……”她哭着说道,“我会很乖顺的……”
郑王慢慢地攥住攸宁的脖颈,声音冰冷,吐息也是凉的:“孤的决定,什么时候容你来置喙?”
他是恨她的。
那双近乎瑰丽的眼瞳里是寂寂的深黑,宛若中央洄流的渊水。
忍耐住杀死她的欲/望,或许对郑王来说已经是一种仁慈。
攸宁心中涌起强烈的惊悸,她紧紧地咬着牙关,胸腔里浪潮翻动,气息被一点点地抽走。
直到她差些昏死过去时,郑王才松开了她的脖颈。
长青宫里一片死寂,唯有攸宁细弱的喘息声分外清楚。
但郑王没有放过她。
细弱的声响悠长,绵密,渐渐地变得高亢,尖锐。
*
攸宁被送到了营帐里。
这距离郑王着意将她送走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她连回想都不愿再回想这五天里发生的事。
郑王用仲媪送来的药物和器皿亲自教养了她。
白昼他边与军将议事,边诱她服软。
夜晚他边翻阅着文书,边喂她吃药。
攸宁知道如今的郑国已经彻底变了天,她拼了命地想要了解外间的事,可她悲哀地发现她连文书上的字句都看不懂。
她的老师赢孙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善于逢迎,善于叙述空幻的、虚假的、看似高深的道理,实则什么也没能教会她。
而季公更是从未教导过她此类事,以至于攸宁被郑王抱在膝上看文书的时候,她都不能明白现今外间到底如何了。
加之药物的影响,她每日过得极为昏沉,同半死的人也无甚分别。
乃至被送到营帐里的那天,攸宁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她的视野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郑王之外的人。
郑王将她的衣物取了回来,连那些无法蔽体的轻纱也全都整齐地收放在木箱中。
唯独那枚朱色玉环,怎么找也找不到。
似乎是丢失了。
攸宁很是烦闷,然而夜间穿着轻纱为郑王献舞的时候,她还是寻到了新的武器。
那是坠在裙摆的铃铛与金钩,尖锐锋利,见血封喉。
与那张深黑色的面纱一样,这是季公对她最后的保护。
营帐里满是杀戮的气息,攸宁带着面纱,□□着足踏在兽皮上,裙摆的银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这和从前给权贵赏看没有任何区别。
但当那一双双蓄满了恶/欲的黑眸看过来时,攸宁还是感到战栗与恐惧。
仲媪粗糙的手握住她的纤指,神情肃穆地说道:“从今往后,你便是这里的营妓了。”
攸宁不知道仲媪是怎样平静地说出这种话的。
她看着仲媪苍老、遍布皱纹的脸,心底充斥厌烦,蜷着的手指松了又紧,无法控制地生出想要掐断仲媪颈骨的欲念。
但当这个想法生出后,攸宁先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才只几日,她就已经被郑王驯化成了这幅模样。
攸宁烦闷地别过脸去,她走进了营帐内,深秋已至,天在渐渐转凉,脱掉外衣后那单薄的轻纱全然无法御寒,她冷得不住颤抖。
正午才刚刚过去,等到了夜间,才是真的绝望,除却男子的身体,再也没有能提供暖意的东西。
到那时她会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主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