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的手腕紧绷着,朱色的玉环在暗处生辉,像是不显眼的血迹。
“要孤抱你下来吗?”郑王平静地看向攸宁。
没有等到攸宁的回答,郑王修长有力的手便掠过了她的腰身。
这姿态与他们初相识的那日颇为相近。
只是那时的郑王动作疏离陌生,像是从未触碰过女郎,而此刻的他却再熟稔不过,轻而易举地就能寻到将她揽得最紧的姿态。
如今的郑王,已经比攸宁自己还清楚她的弱点、她的底线、她的软肋。
她没有路可以走了。
除了死路这条最后的道路。
攸宁的心底只余下绝望,她几乎是被本能所操控,抬手就将那锋锐的银针朝着喉间刺去。
风在这一刹那都静止住了。
鲜血溅射,濡湿了她的脸颊。
但意料中的痛苦却没有到来,攸宁低喘着气,她迷茫地睁开双眼,在看清眼前的血色后瞳孔骤然紧缩。
凛冽的寒风里,郑王被血浸透的手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他没有言语,漫不经心地将那银针拔出折断,而后随意地扔进暗夜里。
殊死的挣扎于郑王而言,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脆弱争斗,而那汩汩流出的血,也仿佛只是消融的雪水。
他像是不知痛似的,无声地将攸宁从车驾上抱了下来。
她哭着唤道:“不要!不要!”
攸宁的心中已经不能用惊骇来形容了,她的唇张着,眸光也摇晃着,唯有身体的本能在拼命地挣扎着:“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吧……”
披着黑甲的重骑兵早已将车驾包围,如若鬼魅般沉默。
地上横陈着的是阿或的尸身,被冷风一卷,便彻底没了声息。
在无尽的黑暗里,没有人能听到攸宁微弱的呼救声。
但郑王的容色是那般的平静,他用流血的手喂她服下药,将她最后的挣扎气力也剥夺了去。
而后在攸宁昏迷过去前,他强迫她饮下了他的血。
郑王的语调轻柔,几乎带着些纵容和溺爱的意味:“你怕什么呢?孤又不会拿你怎样。”
魏国是有这样的说法的。
过继来的子女,若是不亲近,令其饮下父母的血,便不会再离心。
攸宁曾在书册中看到过这样的载记。
意乱神迷时唤过的那一声声“父王”变得分外清晰。
她的脑中被血色冲撞着,忆起此事的那一刻,攸宁发疯般地挣扎起来,她如困兽般绝望地打开郑王的手背,拼了命地想要逃避:“我不要!我不要!”
“乖一点,攸宁。”但郑王的神色仍然如常,他温柔又强硬地喂她饮血,直到那被银针刺穿的深重伤处凝固。
浓重的血锈气灌入到口腔里,继而涌进肺腑里。
攸宁剧烈地咳嗽着,她的手指死死地陷在郑王的肩头,将应龙的纹绣掐得扭曲。
但血无法控制地被她饮了下去。
临到昏沉前,她的脑海中只余下一个念头,郑王的血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甘甜,是苦涩的,是生锈的。
郑王揽住攸宁的腰身,将她向心口搂了少许,药劲渐渐上来后,她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攸宁脸色苍白,唯有唇瓣红得诡谲。
那是他的血。
莫名的悦然就这么开始翻涌,郑王紧抿的薄唇微扬,蹙着的眉也渐渐地舒展开来。
*
攸宁又被带回了长青宫。
她苏醒的时候,长明灯仍灼灼地烧着,郑王正在翻看文书,他的手背白皙如玉,现今却横着一道狰狞的血痕,并不好看,可他连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见攸宁醒了,他轻声吩咐侍从上晚膳。
文书被推到一旁,朱笔也被搁置到架上,郑王换了一身白金色的常服,这使他本就俊美的面容更为出尘。
玉质冰姿,恍若谪仙。
平心而论,郑王比季公要好一百倍。
攸宁小时候也曾幻想过,一个完美的父亲会是什么样,现在想来,大抵就是郑王这般模样。
思绪混乱纷杂,她莫名地想到,如果当年冉容嫁给了郑王,她会不会就是他的女儿,会不会就不用忍受这么多的痛苦?
郑王会疼她宠她,会爱她惯她。
或许,他还会将王柄交给她。
但其实郑王要是什么都不给她也没关系,只要他爱她就足够了,她甚至可以为他儿子的荣耀做真正的娼/妇,只要他爱她。
可郑王比季公还要更为吝啬。
他平静地走到攸宁的跟前,抬起手抚上她的额头,轻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郑王的语调轻柔,就好像这些天的乱事一件都没有发生过,他们的生活又回到了开始时候的模样,唯有他手背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