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双手按着一只肥硕的黑猫,正是乌豆,后腿捆着根布条,触目殷红,而他身旁地上则放着一支染血的黑翎箭。
其华听闻京都豪门子弟多爱在青霞山挟鹰追兔、驱犬打猎,他们还喜欢下赌注,看谁猎的猎物最多。往往有那等纨绔子弟不甘落于人后,将山中农户养着的家禽也猎来充数。农户们不堪其扰,告到京兆尹府,也无人管。她见这少年衣着虽然朴素,衣料却是上乘,必是富家子弟,便只当他在猎杀乌豆,她本就悬了几日的心,这刻见乌豆遭人伤害,哪里还忍得,愤怒地吹了声口哨。
乌豆听得这声口哨,暴然而起,左爪在那少年脸上狠狠抓了一道。少年猝不及防,“唉呀”一声,伸手捂住面颊。趁他不备,其华急冲过去,抬脚劲蹬,少年便向后摔出了几步远。
其华抱起乌豆,它扯开嗓子嚎叫,愤然控诉她此时才来救驾。其华心中既怜且恼,指着少年痛骂:“哪里来的狗贼!长得一副人样,却不干人事儿,光欺负这些猫啊狗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少年骤然受袭,反应却也敏捷,就地一滚后单膝跪地,右掌撑在地面,正要蓄力还击,听得其华这话,知是苦主来寻,心呼糟糕,悻悻站了起来。
待看清面前之人是位十五六岁的娇美少女,他脸上微微发红,喏喏道:“原来它是你的猫儿,真是抱歉。我已经喊了,可还是……我追了很远才追到它,所幸……”
其华仔细检查一番,见乌豆伤的只是右后腿,放下大半个心,但仍是怒火不减,讥笑道:“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咱家乌豆没有学过规矩,不知道听到吠声便停下来,倒劳你追了这么远,不但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主子爷不是?”
苏理廷在朝堂之上素有机辩之名,且骂人骂得没有半个脏字,往往还面带笑容,气得政敌当堂吐血。其华这几句话颇得他的真传,那少年眼睛眨巴了好一会才回过味,这姑娘竟是将自己骂为了猎犬。
其华话一出口便退后了两步,谁知那少年却没有动怒。他面红耳赤了好一阵,向着其华抱拳长揖,声音诚恳:“十分抱歉,我们确实没有看清楚,以为是只小狐狸,待发现不对劲时,箭已经出弦了,还请姑娘见谅。在下府中有牛医,定会请他前来为您的猫儿疗伤。”
其华在少年说话的功夫低头看了看乌豆,见它腿上扎着的布条十分妥帖,布料华贵,显见是从那少年的衣衫上撕下来的,心想他若真是猎杀猫儿,也不必多此一举,看来确是误伤。这少年又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她心头那把火便熄了大半。
乌豆见她的脸色有所缓和,不似要替自己报仇雪恨的样子,便抬起前爪抱住她的手臂,娇娇弱弱地叫了声。其华见它还知道发嗲,愈发放下心来。她摸了摸它的头,向那少年冷冷道:“牛医就免了,你们以后少来青霞山祸害它们便是。”
她往四处寻了一番,在溪流边的岩石缝里拔了几蔸草药,放到口中嚼碎了,将布条拆开,敷在乌豆的腿上。
草药甚是辛辣,乌豆被刺激得“嗷嗷”嚎叫,四足乱蹬,其华不便包扎布条,正手忙脚乱,那少年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伸手道:“我来吧。”
其华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汗味,不由身子后仰,瞪了他一眼:“不用!”
那少年从未被人这般直接粗暴地嫌弃和拒绝过,十分尴尬,不由愣在当地。
乌豆还在拼命挣扎,刚敷上的草药掉在了地上。其华气极:“你抢人糖葫芦的时候可没这么孬种!”乌豆脸皮厚,只当没听见,前爪迅速扒拉了几下,将草药团子远远拨开。
其华去捡草药团子,乌豆趁机跳上她的肩头。她反手揪住它颈间皮毛,怒道:“小混蛋,还不赶紧下来?”
乌豆垂死挣扎不肯就范,其华被它弄得狼狈不已,忽想起旁边有人,也忘了先前是怎么凶他的,急道:“唉,麻烦帮帮手。”
她唤了两次,少年才回过神来,忙伸手去捉乌豆。乌豆愤怒地回爪就给了他一下,其华这才解脱出来。她一把将乌豆摁在地上,抬头向少年道:“你来帮我敷药。”
少年捡起草药敷在乌豆的腿上,又轻轻缠上布条。他低着头,手指微微颤抖,但动作仍然十分灵活,最后那个结绑得尤为精致。见乌豆被草药刺激得身子发颤,他轻声哄道:“你叫乌豆是吧?别乱动,很快就好了。”说着顺手在乌豆身上抚了几下。
乌豆甚觉受用,“喵呜”叫了声,夹紧着的尾巴也慢慢放松下来。
其华不由仔细看了这少年一眼。见他生得眉眼俊秀,神情端方,耳根处却是通红通红的。少年也刚好抬头,触到其华的目光,马上别开脸,神色讪讪。
其华心生疑云,低头一看,这才惊觉自己的襦衫方才被乌豆的爪子撕扯开了一片。她忙将襦衫拉正,也不确定这少年是否偷看了去,心中涌上一丝羞恼,却又无从发作。
“好了。”
她正胡思乱想,那少年已包扎完毕,把乌豆递了过来。
其华一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