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华走到玄燕的侧面,顾云臻生怕玄燕尥伤了她,道:“小心!”
谁知玄燕前蹄只不过小小地刨了一下,便慢慢低下头,去嗅其华伸到它面前的右掌。嗅得片刻,它便将头埋在她掌心不断轻舔。待其华掌心空了,它抬起头看着她,甩了甩尾巴,眼中少了些警惕。
其华又从兜中掏了一把,再递到玄燕面前,玄燕又埋头在她掌心轻舔。
顾云臻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笑道:“你给它吃的什么?”
其华得意笑道:“马儿都喜欢吃糖,你不知道吗?”
顾云臻讶道:“曾听马伕说过,只当他是信口开河,原来是真的?”
其华被玄燕粗砺的舌头舔得掌心痒痒,忍不住笑了起来,伸出右手去抚摸它的脖颈。玄燕本是塞外野马,烈性未除,纪阳侯府的马儿这些日子被它欺负得苦不堪言。若是旁人这般摸它,它早就踢了出去,可此时见主人面带威胁之色站在旁边,而且吃人嘴短,便没有甩开其华的手,只是摆出一副迂尊降贵的不耐神情。
其华轻抚着玄燕颈中光滑的皮毛,眼见它的尾巴摆动得越来越柔和,知道时机已到,左手扶住鞍辔,稍稍用力,翻上了马鞍。
顾云臻踏前一步,叫道:“不可!”玄燕已惊得冲了出去。劲风过耳,其华紧攥缰绳,双膝曲起,伏低身子。可玄燕被激起了野性,在林中放蹄狂奔。几圈下来,其华大汗淋漓。她这才知道遇上这种一等一的烈马,驯兽之术再高超、骑术再精湛也是枉然,没有深厚的内力,休想驯服这等奇驹。
就在她五脏六腑似要吐将出来之时,破风之声响起,一颗石子弹到,玄燕受惊,前蹄高扬。霎时之间,顾云臻已使出燕子抄水飞掠而至,落在其华身后。
玄燕背上多了一人,仍奔得疾如闪电。顾云臻接过其华手中的缰绳,慢慢运起内力,玄燕便知道是主人在策马,奔了几圈,逐渐慢了下来。其华这才长吁一口气,身子软软地往后一靠,依在了顾云臻胸前。分明的体温烫得她赶紧坐正,腰间却忽然多了一只手:“别动!再动就掉下去了。”
其华连忙不再动弹,顾云臻壮着胆子将手臂收紧了些,低下头,目光正落在她胸前,看着那露出来的白晳而圆润的锁骨一角,他只觉唇干舌燥,握着缰绳的手指都在发颤,口中强自保持淡淡的语气,唬她道:“你胆子倒不小。”
其华偷偷吐了吐舌头,笑道:“果然是匹烈马,以后可不敢了。”
顾云臻纤腰在怀,看着怀中之人秀丽的耳垂,看着她耳后那粒可爱的小小黑痣,驰骋在山野间,浑不知时光流逝。直到其华叫道:“下雨了!”他才从飘飘然中清醒过来,见前方有座茶寮,忙驱马赶了过去。
这片刻的功夫,二人便被淋湿了肩头,偏偏其华下马时左脚卡在马蹬中,十分狼狈。顾云臻低低道声得罪,将她抱起,她这才抽出脚。茶寮中有十余名汉子正在避雨闲聊,隔着支开的窗户看见这一幕,吹口哨、起哄,怪声四起。
其华瞪了他们一眼,那些汉子笑得更起劲了。顾云臻眼神冷冷扫去,屋内有那等见多识广之人见这少年衣饰华贵,那匹黑马更是难得一见的神骏,知道他来头不小,不敢再挑衅,其余之人笑闹一阵,便也偃旗息鼓。
茶寮以茅草饰顶,细细的雨帘自茅草上滴下来。顾云臻与其华并肩站着,望着远山雨雾,不时偷偷看一眼身边之人,欢喜而又忐忑。
他满心想逗其华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忽然想起背上的竹篓,忙放了下来。其华“唉呀”一声,道:“打湿了。”说着俯身去查看,正碰上顾云臻也弯腰去拿药草,二人的头碰在一起,慌忙退开,又引起屋内汉子们怪笑连连。有人叫道:“夫妻对拜喽!赶紧送入洞房!”更有人口出污言秽语,“只不知这位新娘子身上的肉白不白!”“哥们摸一下不就知道了吗?”“哈哈哈哈!”
其华秀眉一蹙,顾云臻忙道:“别理他们。”
其华愤愤看着屋内起哄的人,低声道:“那个穿灰色衣服、脸上有痣的,是我同村之人。他表嫂不过拿了点粥给化缘的和尚,他便到处诬蔑她不守妇道,害得她上吊寻短见,幸亏发现得及时,才没有闹出人命,但她也从此郁郁寡欢,常年卧病在床。”
顾云臻听得义愤填膺,怒道:“大节攸关之事,轻言妄语,害人性命。今日非得给他点教训不可。”说罢便要冲进茶寮。其华忙拉住他,低声道:“我有办法悄悄地教训他。你会暗器吧?”顾云臻点头道:“略通皮毛。”
“那就好。”其华捡起几颗石子,若无其事地走进了茶寮,顾云臻忙抱着竹篓子跟了进去。
见二人进来,污言秽语更加多了。其华却没有理睬,找到一张空桌子坐下,叫道:“来壶茶,一碟盐水豆子。”茶博士应了声,送上茶水豆子,其华旁若无人地喝着茶,那帮汉子觉得无趣,便也不再注意二人。
其华偷偷将石子塞到顾云臻手中,低声道:“等下我说弹,你就弹出去。”顾云臻隐约明白了她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