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堂中,顾夫人正在与顾宣说话,见顾云臻抱着个竹篓子进来,便问道:“去了哪里?从早上起就不见人影。”
“怕马儿憋坏,出城跑了几圈。”顾云臻将竹篓子宝贝似的捧到顾夫人面前,“娘,这是寄风草,只要服上半年,下雨天您就不会再四肢麻痹了。”
顾夫人这日正犯了湿痹之症,见儿子居然寻回来了草药,大为欢喜,也没问是从哪来的,便让婆子们捧了下去煎熬,又命丫环为顾云臻更衣。
顾宣看着满室的丫环婆子围着顾云臻忙碌,慢慢地握起茶盏,忽问道:“这药草是去青霞山采回来的?”顾云臻正将泥裤子脱下来,听到问话,慌忙光着脚跳下地,回答道:“是。”
顾宣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低头饮茶。等顾云臻在丫环婆子的伺候下将衣服换了,到花厅去吃饭,他才放下茶盏,向顾夫人道:“大嫂,我想将云臻院子里的丫环全部调走,只留一个小子。穿衣吃饭这等事也要人服侍,将来怎么领兵打仗?”
顾夫人默然片刻,道:“阿宣,你大哥只留下这一点骨血,确实是我娇惯了他。从今日起,云臻的事情都由你作主。”
听到“你大哥只留下这一点骨血”,顾宣便低下了头。顾夫人本有满心话儿想说,也张不开嘴了,只得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
回到俯仰轩,顾宣沉默地坐在椅中,直到暮色渐深,顾七亲自进来掌起灯烛,他才恍然清醒,疲倦地搓了把脸,问道:“六哥这几日在做什么?”
“六哥每日都去兵部,与兵器司核对账目,完事了就回到西院歇息,没有去别的地方,也未与人走动。”顾七说罢,疑道,“侯爷,吏考之年,召六哥和十三弟上京述职并无不妥,但这件事吏部和兵部都没有提前知会侯爷,偏偏陛下和苏理廷今日又演了那么一场戏,急着裁撤西路军,这两件事凑到一块,侯爷不可不防。”
顾宣冷笑一声,道:“以当今首鼠两端的心性,应该还不敢直接对我们下手。且等着,看他们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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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豆前夜玩得累了,这日艳阳高悬时犹呼呼大睡,醒来后却不见了其华。它百无聊赖,溜到里正家中,躲在茅坑旁,待他家那只大黄狗跑来偷屎吃,方突然间跳了出去。大黄狗吓得脚下一滑,掉进了粪坑中。
它在乌豆手中吃瘪已不是头一回,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不禁分外眼红,发狂般地扑了过来。乌豆有意逗弄它,逃逃停停,却不慎被它扑倒在地,糊了一身的粪便。
见大黄狗杀红了眼,乌豆也慌了神,撒开脚丫子逃窜出几里地远。眼见前方杏林中一个黑色庞然大物正低着头静静吃草,它见到救命稻草似的飞奔过去。玄燕不及反应,乌豆已一个旱地拔葱,跃到了它的背上。
玄燕受惊,“唏律律”仰头长嘶,同时尥起蹄子将跟着冲过来的大黄狗踢出好几丈远。大黄狗惨叫连连,头也不敢回,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其华与顾云臻正并肩坐在杏树下说话,闻得动静赶了过来。顾云臻忙上前安抚受惊的玄燕,其华却被乌豆熏得险些闭过气去。
她用两根手指头拎起乌豆,走到杏林边的小溪旁。乌豆见势不妙,杀猪似地嚎叫,顾云臻跟过来,道:“怎么了?”
其华一把将乌豆摁在水里,不理会它绝望的挣扎与哀嚎,直到将它身上的粪便清洗干净了,方将它拎了上来。乌豆如落汤鸡般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慌不迭地舔着身子。玄燕大乐,咧开嘴抽风似地直笑。
其华头疼不已,恨恨道:“你一日不惹事生非就皮痒痒是吧?”她对顾云臻说,“它小时候可乖了,没有这样顽劣。”
“是吗?”顾云臻瞥了眼乌豆,可不相信这泼皮猫还会有乖巧的时候。
其华比划道:“它生出来才这么一丁点大。它娘生了六个,它是最小的,被兄弟们欺负,抢不到奶吃,饿得叫都叫不出来,眼睛也睁不开。”
顾云臻看着狼狈舔着身子、却还不忘向玄燕呲牙的乌豆,忍俊不禁。
“我不忍心,便每天单独将它娘抱到它面前,好让它能吃上奶水。这样过了几天,它缓过气了,它娘却让……”其华顿了顿,道,“让我家隔壁那坏小子逮了去。”
逮走母猫的是苏理廷的独生子苏敬修。他是三夫人所出,看到苏理廷如同见到猫的老鼠,转背却能干出很多缺德的事情。
其华恨声道:“那小子才十岁,却坏得脚底流油,最喜欢虐杀这些牲畜。他拔光了乌豆它娘身上的毛,切去它的腿,还拎着它的尾巴,将它甩到高高的树上。猫儿浑身是血,叫都叫不出来了,他却拍手大笑。”
顾云臻听了大怒:“岂有此理!”
“当时我恰好不在家,回来后才知道,气得不行,半夜将他引到林子里,扮成冤死的猫儿来索命,打得他半个月不能起床,他这才没有再对乌豆下手。”
顾云臻连连点头:“对这种人,就不能心软。”
两人正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