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乌豆见玄燕在咧开嘴嘲笑自己,气得毛也不舔了,跳起来去挠它。玄燕轻巧地避过,还喷了它一鼻子热气。
其华续道:“它娘死了,我又不在家,它几个兄弟很快就饿死了,偏偏是最弱的它活了下来。我回来时,它已经不能动弹了,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却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我,生怕我把它丢掉。我娘说:好歹是一条性命,要不去弄点羊奶什么的来喂它,能活下去就是它的造化。我就到处去找羊奶,这才……”她想起去世了的沈红棠,心中一酸,说不下去了。
顾云臻见泪花在她眼中打转,再想起自认识她,她穿的便是素色的衣裳,显然是正在服孝,心中便明白过来。他只恨自己嘴拙,不会宽慰人,便想着怎样岔开她的思绪。
正在此时,前方溪流中传来“哗啦”破水之声,有鱼儿跃出水面,又落了回去。顾云臻灵机一动,用随身带着的小刀削了根树枝,跳入小溪之中。
其华忙站了起来,道:“你做什么?”
这条小溪源自青霞山北部的平湖,溪水澄澈见底,游鱼清晰可见。顾云臻聚精会神地凝目注视,眼见数十条青色鱼儿结伴逡游而来,倏然出手。其华尚未看清楚,水花四溅中,他已挑着一条鱼儿出了水面,那鱼儿犹自在枝尖上剧烈挣扎。
顾云臻笑唤道:“乌豆!接住!”
乌豆腾身跃起,在半空中叼住了鱼儿,蹲在溪边大快朵颐。玄燕见状,醋意大发,蹬着蹄子仰头长嘶,其华忙从褡裢中取出一块糖来,方才将它安抚下去。
二人互望一眼,不禁同时哈哈一笑。其华收起了思念亡母的心绪,笑着对顾云臻道:“咱们跑马去吧。”
二人往东而行,寻到一处较开阔的田畦。玄燕吃了方糖,心情甚好,加上其华慢慢熟悉了它的秉性,它甚是驯服,也不须顾云臻驾驭,他不由心中怅怅。这般轮番骑了个多时辰,其华怕玄燕累着,便放它去啃草,二人则坐在田埂上喝水说话。
玄燕在渠边饮水啃草,尚未吃饱喝足,见乌豆贼头贼脑地溜了过来。玄燕只当它又要挑衅自己,满怀警惕地看着它,却见它匍匐在地上,慢慢向前挪动。原是前方田垄间有一群鸡儿正在觅食,待到近前,乌豆冷不丁地冲了过去。鸡群被吓得惊天惨叫、拍翅乱飞。有的跳入池塘,拼命挣扎;有的钻入草丛,咯咯直颤;更有几只飞起足有丈余高,落到沟渠对面的林间,满山乱窜。
待沈顾二人转过头来,乌豆已钻进草丛之中,不见了踪影。顾云臻只当是玄燕惊了鸡群,站起来厉声喝道:“玄燕!”
玄燕呆了片刻,气得脖子一扬,撒开四蹄跑了。
顾云臻与其华面面相觑,尚来不及唤它回来,不远处的农家有妇人冲出来,拍手大叫:“天杀的畜生!让我逮到你,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二人心虚地缩在田埂后面,不敢探头。那妇人手忙脚乱地将鸡捉回来,数来数去少了几只,边走边哭:“少了七只!当家的回来会打死我!”
顾云臻悄声道:“玄燕闯的祸,咱们不能不管。”
其华点头:“正是这话。”
二人绕过田埂和沟渠,钻到对面山间。可那几只鸡惊破了胆,拼了命往灌木丛里钻,轻易不敢出来,二人寻得十分辛苦,直寻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七只鸡悉数逮了回来。
二人悄悄溜入那户农家,将鸡放进柴园,正要离开,却听屋内传来汉子的喝骂声:“死婆娘,连个鸡都看不住!那可都是下蛋的母鸡,要拿来换盐吃的!”接着便是妇人的哭嚎及拳头“嘭嘭”落在人身上的声音。
顾云臻忙道:“咱们去劝劝,就说鸡找回来了。”其华点了点头,二人跳到院子里,刚绕到窗下,只听得屋内妇人□□之声大作,似是被打得疼了。
其华急道:“要打出人命了。”说着便要往屋内冲。
顾云臻却听出来有些不对劲,待那妇人再□□了两声,他忽地想起了自己那个绮丽的、不能为人知的梦,顿时胀红了脸,猛地伸手拉住其华,将她拖入西边的柴屋中。
“怎么了?”其华不解地问道。
顾云臻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别管了。咱们走吧。”
可这时,邻屋那妇人又悠悠长长地叫了一声,其华急道:“咱们闯的祸,怎能不管!至少也得告诉他们鸡找回来了。”说罢便要张嘴。
顾云臻一时情急,冲上前捂住她的嘴,不料用力过猛,二人倒在干麦秸堆上,激起大团灰尘。其华被灰尘迷了眼,气得边揉眼睛边捣了顾云臻一拳,道:“你干什么?你……”
顾云臻忙道:“别揉,我来帮你吹。”他拉开她的手,冲着她的眼睛吹了几下。其华仍在担心那妇人挨不过打,道:“好了,没事了,赶紧告诉他们……”
她先前策马奔驰了大半个时辰,此时脸上仍是红彤彤的,因为被灰迷了眼,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嘴唇比山间的野果子还要红润饱满。顾云臻看得呆了,恰逢那边的妇人又叫了几声,他心中似荡秋千般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