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从那女郎的行囊中找出一把匕首,寒光闪过,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随着殷红的鲜血喷溅而出,顾云臻迅速地将手腕贴到了绿衣女郎的唇前。
****
长夜逝去,暴雨收歇,破晓的阳光从殿顶的天窗照射进来,绿衣女郎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按着太阳穴,头痛欲裂的样子,待看到顾云臻关切的眼眸,她回忆了片刻,“呼”地站起,整了整凌乱的衣衫,拱手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说罢,面颊红得似要滴出水来。
顾云臻忙摆手道:“我也没做什么,你不必谢我。”他回想起昨夜诸事,心中十分后怕,却也连呼庆幸。
绿衣女郎见他坦坦荡荡的,也收起了忸怩之态,犹豫片刻,问道:“公子,您真是顾小侯爷?”
“正是,在下顾云臻。”
绿衣女郎“啊”地一声,郑重行礼:“定川寨姜媚,拜见小侯爷。”
西疆横山一带,大小寨堡上百座,有汉族的,也有蕃部的,皆依据祖先盟誓,听从顾家号令。顾云臻见她竟是定川寨的人,不禁有些小小的惊喜,忙问道:“你是定川寨的?怪不得先前就觉得你说话带有横山口音,怎么到这里来了?”
“不瞒小侯爷,我此行是要往纪阳府探望多年未见的舅父。”
顾云臻笑道:“这可巧了,我也正要往纪阳府去。”
二人便出了破庙,结伴同行,十余里路程下来,越说越觉亲近,待行到一处小小山丘,姜媚微笑道:“小侯爷昨夜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您不嫌弃,与姜媚结为结义姐弟可好?”
顾云臻敬她侠义心肠,加之他没有兄弟姐妹,经常羡慕别人家手足情深,遂点头道:“求之不得。”
当下二人翻身下马,撮土为香,指天立誓,结为八拜之交。
二人直起身来,姜媚道:“姐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贤弟不要介意。”
顾云臻忙道:“姐姐有话请说。”
“贤弟身份贵重,若被我家中长辈知道咱们相交的事,不定生出什么心思来,还望贤弟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顾云臻本就觉得昨夜风波事关义姐清誉,不便向他人启齿,自然应了,二人相视一笑,对□□之事再无介怀。
姜媚又叮嘱道:“那阿萝究竟是何人所派,贤弟只可暗中查访,以免打草惊蛇。”顾云臻也觉这事不便声张,便应了。
二人席地而坐,用着干粮,顾云臻向姜媚请教横山现况,姜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顾云臻获益匪浅,更觉这位义姐可亲可敬。
闲聊间二人吃完了干粮,重整行装,准备上马。姜媚扶着马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冒昧问一句,不知贤弟的婶子,是哪位大家闺秀?”
顾云臻检查着马鞍,随口答道:“小叔叔未曾娶亲,我哪来的婶娘?”
姜媚一怔,旋即叹道:“想不到顾侯爷如此痴心,这么多年过去,仍没有忘记亡妻。”
“亡妻?”顾云臻险些叫了出来,“姐姐是不是弄错了,这话从何说起?我小叔叔可从未娶过亲。”
姜媚满面惊讶之色,她怔了片刻,叹道:“原来贤弟一直不知晓?想来是了,那时候贤弟还小,又远在京都,当时又惹出了那么大的风波,事后无人提及也是有可能的。”
顾云臻满脑子疑问,再也按捺不住,索性又原地盘膝坐下,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姐姐详细告知。”
姜媚也坐了下来,她面露追忆之色,叹道:“那一年我才十五岁,不怕贤弟笑话,正是情窦初开之时。而您的小叔叔顾宣顾侯爷,那时候号称麒风公子,统领西路军的精锐麒风营,英武不凡、威震边疆,横山大小寨堡之人莫不景仰。我们寨子里的姑娘提起他便要脸红,后来听说他要成亲了,姑娘们的心碎了一地。可饶是如此,我们还是偷偷跑到熙州城去看热闹,但那一天……”她打了个寒噤,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一天怎么了?”顾云臻忙追问道。
“那一天……”姜媚看了看顾云臻,犹豫了好一阵,才缓缓道,“是元康四年的三月二十四,算起来,就快整整八年了……”
三月二十四。
顾云臻心中轻轻“咯噔”了一下。
三月二十五,是他爹顾显的忌日。
耳中听得姜媚在细细述说:“那一天,熙州城十分热闹,张灯结彩,老侯爷为幼弟主持婚礼,与民同庆,下令将城门都打开,成千上万的人涌进了熙州城。可就在当晚,婚礼刚成,凉国人便攻了进来。后来听说,他们的细作趁着举城欢庆的时候混进了熙州城,里应外合,西路军猝不及防,老侯爷带着精锐撤出了城中。老百姓纷纷往城外逃难,不知踩死了多少人,我也跟着大家往外跑,混乱之中,听人说麒风公子的新娘子被凉国人杀死了……唉,再过了几天,我们又听到了老侯爷战死在黑风峡的消息。”
顾云臻听得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