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以西的江离山峰高水险、草深林茂,沿河边又有极开阔的草地,太宗时便将此处划为皇家禁地,取名为西京围场。为了使宗室子弟尚武之心不坠,太宗并未在此建立行宫,所以历代皇帝到达西京围场后,都会住在帐篷里。王公大臣的帐篷则按品级围布,簇拥着天子行帐。祭山大典后,君臣白日行猎,夜晚会宴,极是热闹。
皇帝年轻时称得上弓马娴熟,如今年纪大了,却也雄风犹在,前几日便猎到许多飞禽走兽。他兴致高昂,这日领着金吾卫往江离山山腹中走了很远,天近黄昏才回到营地。
当夜,皇帝赐宴。贵戚娘子们因为不得与猎,这几日在营地里憋得十分难受,听闻可以出席御宴,个个装扮得比河边的石榴花还要娇艳。
晚宴初开,皇帝见嘉和公主始终一副怏怏的神色,便道:“嘉和,你常说宫中气闷,怎么出了宫,还是郁郁不乐?”
嘉和噘起嘴:“儿臣又不能随着父皇去打猎,日日闷在帐篷里,比宫中还不如。”
“那你想玩什么?”
嘉和雀跃道:“儿臣想看打马球!”
“好!就依你。”皇帝欣然应允,他环视众臣,目光落在顾宣身上,微笑道,“听说顾卿马球技艺高超,冠绝熙州,金吾卫则素有‘打遍京都无敌手’的美誉,不如今夜比试一番?”
金吾卫统领毕长荣当即站了起来:“臣等愿与纪阳侯切磋切磋。”
顾宣却从容欠身:“臣自回京之后便一心养伤,久疏阵仗,只怕会让公主失望。”
嘉和这些日子为了要远嫁燕国大为烦恼,看谁都不顺眼,撇嘴道:“胆小鬼!”
“侯爷不是瞧不起咱们金吾卫吧?”毕长荣声音洪亮地笑道。
“毕统领误会,只是自从回到京都,顾某便杂务缠身,从未碰过马球,等会比赛时若是出丑,有碍圣瞻。”
皇帝笑道:“顾卿多虑了,无论胜负,朕都有赏。”
顾宣仍恭敬地推辞,座中之人窃窃私语,不明白他为何不肯应战。
燕国此次派来商议婚事的是他们的北院大王,皇帝狩猎,他也受邀随行。他本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武将,性喜热闹,嘉和公主一提出来要看打马球,他便心痒痒地,见顾宣极力推辞,未免有些失望,粗着嗓门叫道:“纪阳侯,听说你是横山最强悍的狼王,怎么像个小娘子般扭扭捏捏?”
站在他身后的燕国随从哄堂大笑,端国诸人脸上便都有些挂不住。可饶是如此,顾宣还是没有下场。
毕长荣回顾身后的金吾卫,笑道:“顾侯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兄弟们也别自讨没趣了,西路军的弟兄这是在给咱们留面子呢。”
金吾卫多为贵胄子弟,平日里便对盛名在外的西路军颇有点龉龃,听了毕长荣皮里阳秋的一番话,更是忿忿不平。其中一人轻蔑地瞥了顾云臻一眼,冷笑道:“什么留面子,怕是不敢和咱们比吧?西路军?哼,盛名之下不过尔尔。”
北院大王出言讥讽顾宣时,顾云臻便觉得如坐针毡,待听到金吾卫轻辱西路军,哪里还忍得?当即一振衣袖,长身而起,大声道:“谁怕了你们?小叔叔自重身份而已,我来和你们比!”
顾宣拦阻不及,顾云臻已在顾府随扈中点了数人,想到此战为的是扬西路军威名,又将顾十三也拉入了场中。
毕长荣扫了一眼,笑道:“那好,既然小侯爷应战,咱们便以五局定胜负!”
顾宣只得按捺下来,沉脸看着双方上场。顾七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毕长荣打的什么主意?”
顾宣盯着场中赛况,悄不可闻地说道:“这几天叫弟兄们都小心点。”话音刚落,便见顾云臻一夹马肚,玄燕高高腾起,他在半空中顺手一击,木球如同飞燕投林,准确落入金吾卫的球门。
裁令击锣,第一局,西路军胜。
顾云臻这一击漂亮潇洒、干净利落,他穿着深紫色箭袖夹衫,更衬得面如冠玉、鬓若刀裁,在座贵女莫不看得如痴如醉,鼓掌叫好。如雷掌声中,西路军再下一城。
毕长荣面色十分不豫,将金吾卫聚拢来,低声商议了一番,重新回到场中。
因为是临时围出来的场地,有别于京都用油反复浇铸的黄土球场,不过两局的功夫,草地上便被击踩出许多坑洼来。
金吾卫骑的多是突厥马,擅长长途奔袭,纪阳侯府这边则清一色的西风原战马,奔跑之间十分灵活。眼见顾云臻手中月杖一挥,彩球如流星般飞向己方球门,毕长荣忽于疾驰之中腾身而起,站到了马鞍之上,长臂舒展,将球挑上了半空。
只见那球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顾十三的马前。
几名金吾卫同时拍马上前,持杖拦截。顾十三疾驰之间月仗斜挑,刚将球挑起来,对方几骑已同时冲到近前。他身下座骑躲闪几步,不慎踩入坑洼之中,蹄子一蹶,顾十三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落地后并不惊慌,用力一按马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