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宣点头,道:“将他抬下去,缝了肚子,若能活过命来,再受五十军棍,罚他半年军饷,赔给人家。”
顾七带着人将逐渐没有了声息的吴骁抬了下去。顾宣拂了拂衣襟,悠然转身,向脸色发白的皇帝禀道:“陛下,臣驭下不严,现已按军法处置。容臣继续查找那名女子,她假借臣的名义行事,又不肯主动出来认罪。等会找出来后,臣请陛下将她交给臣,依军法处置。”
皇帝看着场中那滩血迹,只觉得手脚都是软绵绵的,他一时乱了思绪,木然点头:“……准。”
应着皇帝这声“准”,不知谁手中的火把突然柴节爆裂,“啪”地一声脆响,惊得众人心神一颤。
人群中忽地跑出一名青衣女子,她吓得肝胆欲裂,涕泪横流、状若疯癫地叫道:“奴婢冤枉!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是三娘子倾慕小侯爷,命奴婢去将他引来,不关奴婢……”她话未说完,毕长荣怒喝一声,抓起地上的那把军刀,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胸膛。
人群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一声,晕倒在地。
毕长荣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向随从喝道:“把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给我关起来!”然后又跪到皇帝面前,“臣教女不严,求陛下降罪。”
皇帝默然良久,抿得紧紧的嘴唇才慢慢地放松,声音干涩道:“闹了一天,朕乏了,都散了吧。”说罢在嘉和公主和内侍们的簇拥下颤巍巍地站起来,回转天子营帐。
顾宣和众臣齐齐欠身:“臣等恭送陛下。”
众人陆续散去,唯余顾云臻站在原处,看着地上那滩血迹发呆。隔了许久,有脚步声响起,他抬起头,只见顾七走了过来,道:“小侯爷,侯爷找您。”
顾云臻久久迈不动脚步,眼睛里仍然一片茫然。顾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了,没事了。”
他动作甚轻,仿佛今夜之事都随着他这轻轻一拍,化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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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宣换了轻袍缓带,闲闲地坐在锦毡上。他翻看着手中的书信,神情平静,清隽闲逸的面容上,找不出一丝将人开膛破肚时的狠厉。
他将所有书信看罢,凑到烛火上点燃了,才淡淡道:“你说你知道错了,我倒想听一听,错在何处?”
顾云臻轻声道:“一错不该争强好胜,致十三叔受伤;二错不该轻信人言,误入陷阱。”
“就这些?”
顾云臻一怔。
顾七掀帘进来,顾宣问道:“如何?”
“幸亏事先服了麻沸散,命应该是保住了,不过没有半年只怕下不了地。”他抹了把汗,道,“侯爷,这事我多年没做过了,下刀时还真是胆战心惊的。”
顾宣冷笑道:“这笔账迟早向他们讨回来!”又道,“吴骁若是醒了,就告诉他,侯爷此番欠了他的,日后必定重重相还。还有那几位弟兄,连夜赶回熙州,不要再让别人看见。”
“吴、吴骁?”顾云臻听得如坠云雾之中,结结巴巴道,“他不是偷吃了人家的牛,被、被开膛剖肚了吗……”
顾七不禁叹道:“小侯爷,若不是侯爷当机立断,让弟兄们来演这一场戏,吓得那名女子自己跳出来认罪,你现在只怕早就成了毕长荣的女婿了。”
顾云臻脑中“嗡”地一声,爬起来连声问道:“吴骁呢?他在哪里?”说罢便要往帐外冲。顾七连忙拉住他:“你现在不能去看他,这可是欺君之罪。”
顾云臻呆了片刻,转头看向顾宣,颤声道:“小叔叔,你为何要这么做?”
“老七,你听听……”顾宣怔了怔,气极反笑。
顾云臻太阳穴突突直跳,大声道:“就让我受刑,让我贬为平民好了!为什么要拿吴骁的命来换!他若是死了怎么办?”
“怎么办?”顾宣一振衣袖,站了起来。他一步步向顾云臻走近,冷笑道,“我来告诉你怎么办:如果你七叔刀法稍有不准,或者圣上稍有怀疑,抢救的时间被拖延,吴骁将背着违背军纪、咎由自取的名声死去。他的家人也不会得到朝廷半个铜板的抚恤,他的儿子将在耻笑声中长大,成年以后也不可能从军,只能沦落街头,做一名小混混甚或是乞丐。而这——都是你的错!”
顾云臻被他凌厉的眼神逼得别开头,喃喃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轻易相信那名女子的话……”
顾宣叹道:“看来你到现在还不明白错在哪里,总以为是不幸中了人家的圈套,事到临头则只会凭一腔血勇喊冤。毕长荣为何要对你十三叔下手,毕三娘为什么要设计引诱你上钩,你以为只是冲着你顾云臻来的吗?”
他修长的手指用力戳着顾云臻的胸膛,顾云臻被他戳得步步后退。他步步紧逼,眼神冰凉,声音更是冷如寒冰:“你不过是姓了顾,又得了这身衣裳,人家才尊称你一声‘小侯爷’,若是扒了你这身皮,谁还会多看你一眼?你不要以为自己穿上了纪阳侯的官服,便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就可以与那些老狐狸斗智斗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