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准了顾宣的请求,下令将西京围场所有女子都传到天子营帐前,又命羽林军将四周团团围住。松明火把熊熊燃烧,将天空照得通红透亮,贵戚娘子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
顾宣朗声道:“诸位,先前有一女子假借顾某名义,将舍侄引至某地,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当时天黑,舍侄未曾看清她的模样,只不过这女子却不知道,舍侄每晚这个时辰都要练习轻功,所以会在地上洒上一层白灰,顾某则会根据白灰上的脚印深浅察看他轻功的进度。所以,等会诸位只要走上前来,让顾某看一看鞋底是否沾有白灰,便可以了。有得罪诸位的地方,还请包涵。”
他这番话说得彬彬有礼,眼神却很锋利地在全场扫了一圈。顾七则领着数十名麒风营军卫同时散开,围在了四周,个个眼神如同鹰隼般冷锐,有些女子本想偷偷看一眼自己的鞋底,在这样的眼神下,都不敢再有所异动。
马球赛没有尽兴,嘉和公主正是百无聊赖之时,有这等热闹,觉得十分有趣,笑道:“那就先从本宫的鞋子看起吧。”说着便跳到顾宣面前,将小腿微微勾起。
“有劳公主了。”顾宣风度十足地欠了欠身。
嘉和依到皇帝身边,问道:“父皇,究竟出了何事?”
皇帝尚未开口,营地外忽有喧哗之声,不一会哭闹和喝骂声沸反盈天地传来。皇帝皱眉道:“何事喧哗?”有太监骑马去问,不多时,驻守在外围的缇骑郎押着数人来到御前,禀道:“陛下,有几位村民闯入围场喊冤。”
那几名村民似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被吓坏了,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战栗不已。
皇帝叹道:“今夜可不怎么太平啊。”他问那几人,“尔等为何喊冤?”
跪在最前面的一名汉子全身发抖,颤声道:“陛、陛、陛下,草民养了一头牛,这牛是草民全家的命根子,不料今日昏时,牛忽然不见了。草民们到处寻找,才发现那牛已被人偷走杀掉吃了。草民等要他赔偿,可他说他是纪阳侯府的人,吃了便吃了,万没有赔偿的道理,草民等和他理论,还挨了几拳。草民本不敢生事,可家中全指着这头牛才能过活,这才斗胆闯围场,求陛下为草民作主!”
皇帝皱了皱眉头,顾宣忙跪下道:“陛下恕罪,是臣治下不严。”
“事情未弄清楚,先别忙着请罪。你去看看,那人是否你的属下。”
顾宣上前看了看,点头道:“是臣府中之人。吴骁,你可知罪?”
那吴骁跪在地上,身形摇摇晃晃,脸色酡红,显见喝得已有九分醉了。圣驾在前,他却仍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犟着脖子道:“侯爷明鉴,属下冤枉!属下没有偷吃他们的牛!”他打了个饱嗝,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恐吓那些村民,“你等有何证据?可亲眼见到爷吃酒喝肉?爷只是路过,见牛的尸身倒在地上,好心上前查看而已。你们却红口白牙地诬陷爷,一群刁民!”村民们吓得浑身似筛糠般颤抖,说不出话来。
场中贵戚娘子们听了,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都觉得吴骁此话也说得过去,村民并未亲眼见到他杀牛吃肉,只怕是被冤枉了也说不定。
大臣们想法自然不同,此事可大可小,本朝借着百姓告御状扳倒重臣的先例,并不是没有,端看顾宣如何化解了。
顾宣冷笑一声:“没想到回京都不过几年的时间,就有人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他转身向皇帝道:“陛下,臣想请出军法。”
“准。”皇帝缓缓点头。
众人只听说顾宣治军严酷,西路军军法如山,却从没有见识过,不禁又是好奇又是紧张,所有人都屏息静气。一时间场中肃穆无声,唯闻火把燃烧发出的“哔剥”之声。
顾宣在椅中端坐了,顾七等人立在他身后,个个身形剽悍,容色威猛,虽只数十人,却如同边关帅帐一般森严肃穆。
顾宣问那几名庄稼汉:“可推算得出他是几时吃的牛?”
村民答道:“估摸着应是一炷香之前。”
顾宣点头,向吴骁道:“侯爷我从不冤枉人。军中禁止杀牛,你说你没有吃人家的牛,那自然肚中没有牛肉。你说你是清白的,不妨让大家看个明明白白。来人!剖开他的肚子!”
顾七领着麒风营军卫打雷般地齐应一声,走上前将那吴骁按住,拖到场中,扒开他的军衣,一刀下去,血光四溅,已将他开膛破肚。顾七丢下刀,伸手将他的肠子扯了出来。吴骁撕肝裂肺地惨叫,血、肠子流了满地。
在场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便是最凶悍的金吾卫和缇骑郎也从未看过这等惨烈的场面。尖叫声、呕吐声响成一片,更有一些娇弱的女子吓得当场晕了过去。就连一直笑嘻嘻看热闹的燕国北院大王也变了颜色。
顾七却眼皮都不眨一下,双手血淋淋地走到顾宣面前,从容禀道:“侯爷,看得清楚,他肚中尚有嚼烂了的牛肉,吃下应在半个时辰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