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回来时,顾云臻已能下地,第二日便不顾众人劝阻,骑着玄燕上朝去了。顾宣尚未销假,顾云臻仍代他协理兵部相关事务,天下暂时无战事,倒也不忙碌,巳时正大家便散了。
出了值房,顾云臻便打马直奔青霞山。这回他学了乖,换过平民衣饰,装作从南边来的,要寻找自幼定亲的表妹,说姑母嫁到青霞山一户姓沈的人家,生了个女儿叫其华。姑母去年过世了,临终前往南方娘家捎了幅女儿的画像,现奉双亲之命,北上迎娶表妹。
听说是来迎娶自幼定亲的表妹,村民们十分感兴趣,一传十、十传百,聚集了许多大嫂婆姨,将其华的画像传来看去,都摇头说没见过。
顾云臻十分失望,正要收了画像,忽有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女娃钻过来,看见那画像,叫道:“是漂亮姐姐!”旁边一位大嫂迅速捂住她的嘴,将她拖了开去。顾云臻正要追问,一帮子婆姨拥上来围住他,拉衣服的拉衣服,唠叨的唠叨,等他挤出来,已不见了那个小女娃。
顾云臻觉得事有蹊跷,装作失望地离开,折回来暗中跟踪那几个看上去嘴碎的婆姨,见她们往一户人家走去,远远听见小女娃在屋内被打得哇哇大哭的声音,婆姨们进去后也骂道:“该打!小小年纪学得这么多嘴!想害死大伙啊!”
顾云臻心知有异,在这农家屋后躲了起来。天快黑时,才见那小女娃拖着眼泪和鼻涕出来捡柴禾。趁她入了树林,顾云臻出现在她面前,柔声唤道:“小妹妹!”谁知小女娃一见到他,转身就跑,大叫道:“爹!娘!大坏蛋来了!”眼见那农家夫妇气势汹汹地执着铁叉铁铲出来,顾云臻只得落荒而逃。
第二日再去,那户农家却是柴扉紧闭、铁锁高悬,从窗户往里看,家中已空空如也,不知搬到哪里去了。再去附近农家打听,竟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顾云臻越想越觉蹊跷,又不知从何查起,怏怏回家。这般数日,他忽然想起顾三,一问看门的小子,才知顾三来过数次,留下口信,叫他往城外金门码头的漕运司会面。
顾云臻到了金门码头,今年南方第一批熟稻正由运河陆续抵达,码头上船来船往,人头攒动。顾三正忙得不可开交,见到顾云臻,连让口茶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仓头、验粮官、押运官等人轮番找着说话,顾云臻只得先回了府。
将近戌时末,顾三才一身汗臭来见。顾云臻忙问:“如何?”
“确实有些蹊跷。”顾三灌了几口茶。
顾云臻心“呯呯”直跳,声音也有了异样:“怎么说?”
“我请人去找苏府的下人打探消息,可找来找去,那些下人都是刚入苏府不久的,并不熟悉当年的事情。后来花了大把银钱,才找到一个被赶出苏府的老仆。据他说,四月的时候,苏府丢了些东西,苏理廷大发雷霆,将许多仆人送交官办,这些仆人不是死在狱中,便是被发往北方军中为奴,若非这个老仆的远房侄子正好在狱中当差,给他报了个‘暴病而亡’,他能不能活命尚是未知之数。”
顾云臻颤声问道:“那他可知道苏家娘子的事情?”
“这人收了我一百贯才肯开口,说他在苏府十余年,确实曾有过这么一个苏之华,可三岁时便已经染天花而亡,之后苏理廷的二夫人因为伤心过度而去世了。当初苏之华小娘子被送出城埋葬,还是他找的小棺材,亲眼见着二夫人的贴身丫环将小姑娘放入的棺材。所以出狱之后,听说纪阳侯娶了苏之华,他还十分疑惑。只是他现在根本不敢露面,更不敢让苏府的人知道他还活着。”
顾云臻唇干舌燥,来回踱步:“三叔,我一定要知道这位苏之华当年到底有没有死。你再去帮我问问那老仆,可知道那个小姑娘葬在何处。”
顾三为难地搓着手:“那个,小侯爷,我……”
“三叔,怎么了?”
顾三红着脸道:“小侯爷,没钱不好办事啊。那老奴刁得很,想是嗅到这里面有什么玄机,扬言没有五百贯,休想他开口。”
顾云臻恍然大悟,忙道:“之前您花了多少钱?侄儿一并给您。”
顾三也觉说得臊人:“你三叔我性子直,不会那些弯弯绕绕,这些年只知打仗,积下来两千贯,没想到回京不到一个月,买了个院子,加上其它七七八八的,就用得差不多了。”
顾云臻忙道:“是侄儿的错。”他走到里间打开箱子,却只找到一百贯钱,想了想,让人叫了青凤来,问道:“我的钱你收哪儿了?”
青凤愣愣地:“公子说笑,什么钱?”
顾云臻急了:“每年过年时我收的红包,还有每个月的月例钱,不一直都是你收着的吗?”
“嗨,公子您糊涂了。”青凤不由扳着指头道,“您是十岁才出的夫人院子,到起舞堂后,每年过年大约有一百贯进账,月例每个月二十贯,一年大概能有三百来贯,在这府中是最高的了。可您花销也大,不算官中的开销,您的奶娘您每月要寄去一贯,院子里的丫环时不时打赏一下,便是出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