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之前,必须赶到仙女岭。”
亲兵忙应:“是。”他正要拨马往后面去传递军令,但听山间传出一声尖利的口哨,接着火光大作,像是半边天空都亮起了彤色的云霞。
郑副将大惊,猛地勒住座骑。四面八方的树林中,涌出来黑压压的大队将士,他们训练有素,迅速将这几十驾车马围在中间,并将众神策军切割开来。
一个青色的身影从树林中走出来,郑副将看见他,心中一片寒凉。
宋怀素看着郑副将,微笑道:“足下深夜调动神策军,不知可有上峰手谕?”
郑副将额头青筋跳了两下,一咬牙,怒喝:“上!”
神策军向来只听令行事,闻言发一声喊,与宋怀素带来的人马打斗起来。但神策军此番乃隐秘行事,除车伕外,仅出动上百人押运,要顾着那十几车走私赃物和账册,便有些顾此失彼,挡不住宋部人马的锋芒,几次冲锋都被挡了回来。待他们打算后撤,树林侧翼又有人马拦腰冲上来,将他们冲得七零八落,不多时,郑副将被擒住,神策军群龙无首,纵有少数人马在作着最后的格斗,也是大势已去。
宋怀素不去理会零星的战斗,走到最中间的那驾马车前。士兵搬下来几个大铁箱子,宋怀素亲自上前打开箱子,翻开其中一本账册看了看,轻叹着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山路下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李惟成领着几名随从策马而来。他们一出现,郑副将遽然抬头,仿佛看到了一线光明,大叫道:“李世子!”
李惟成下马,大步走到宋怀素面前,恭恭敬敬行礼:“宋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宋怀素在李惟成出现的一瞬间皱了皱眉头,旋即面色恢复了平静。待闻得李惟成这句话,他略思忖了一下,向身边将领叮嘱了两句,带着李惟成走进了一旁的小树林。
估量着不会被人听见二人的对话了,宋怀素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李惟成,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叹道:“老夫虽然不会以为世子真的乃一纨绔,却没想到,唉……”
李惟成自嘲地苦笑一声:“先生,学生若不这样做,小命早就不在了。”
他祖上本姓谷,是驻守夔州、抵抗南蕃的一名将领。太宗率军南下,收复南蕃时,遭遇了洪水和瘟疫,一度与中央皇廷失去了联系,这位谷将军率着一千人马,克服重重困难,找到了太宗,带着大军走出绝境,为收复南蕃立下了汗马功劳。
太宗论功行赏,赐他祖上国姓,并加封夔州节度使。及至后来,李家的子弟们为了牵制云南王,平定南蕃叛乱,前赴后继地死在战场上,又博得了武安侯的爵位,世袭罔替,永保符节旌旗。
别人看着他家权倾西南,风光无比,却不知他这个世子,一出生便留在京都为质,一辈子没见过几次父亲的面,远不如同父异母的庶弟得宠,在朝中还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装丑卖乖,以免触到那位昏庸刻忌、贪得无厌的君王的逆鳞。
这些年,他之所以还能稳坐在这个武安侯世子的位子上,全赖母亲为他暗中建立起来的这条“商”路。
宋怀素淡淡道:“你们的货,老夫今晚是截定了。世子与其在我这里白费功夫,不如赶紧回去想一想,如何向你的父侯请罪。”顿了顿,讥诮道,“田世子呢?没和你一起来吗?还是说,都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李惟成抹了把脸,道:“先生言重。我等做错了事,甘愿受罚。我不是想为自己辩解,我和田璘等人说得好听是世子,但实际上都是各路帅府放在京都的质子,用来安陛下之心的。自古以来,质子的处境最尴尬,我自幼在京都长大,不得父侯欢喜,父侯只宠爱幼弟,一心将藩帅之位传给他。而朝廷这边呢,又视我们为洪水猛兽,处处提防,事事掣肘。”
宋怀素听着,无声喟叹。
李惟成说着说着,眼眶渐红:“我从出娘胎起,便遭遇无数次毒手,靠着母亲的殚精竭虑,才能顺利长大。这一切,都注定了我只能成长为一个纨绔,靠着众人的嘲笑、朝廷的施舍和父侯的一点怜惜之心,才能活到现在。”他脸上露出厉色,“可我不甘心,谁会甘心呢?凭什么我就得一辈子呆在囚笼里,我要有钱,有权,我要摆脱这种命运!”
“所以,你,田璘,柳靖忠,你们这些帅府子弟,就这样上了霍大总管的船?”
“不错。”李惟成道,“我毕竟是世子,夔州军中还是有人会听我的,我将货物从夔州运过来,交给霍大总管,什么都不用想,一年便有上百万贯的进项,就能养活我手下那么多人,让他们唯我之命是从,让父侯也对我刮目相看。先生,如果你是我,会作何抉择?”
宋怀素轻声道:“就因为这样,你们不惜谋害云臻?”
李惟成急道:“我没想害他!”见宋怀素目光锐利地看着自己,顿时泄了气,苦涩道,“我真没想害他,虽然我向来看他不顺眼,但其实我在心里羡慕他,他也是质子,但他过得……比我们恣意多了。”
李惟成脸上露出一丝怅惘之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