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着,这么多人因你而死,殷家班子里那些人,他们本该平安活着回到他们的家乡。因为你,他们死在了火海之中,这辈子都不能魂归故里……”
少女犹如被抽了顶梁柱的房屋,一阵微风都能让她摇摇欲坠,只要轻轻一推,便会崩塌。
嘴中只不断重复着:“别说了……别说了……”
那些足以将她撕碎的场景一遍遍在脑中回旋,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胸口一阵宛如重锤击打的疼痛袭来,殷陈下意识弓着腰,坐席被她的动作挪动,她几乎将头埋到地下。
那些痛苦的、欢乐的、不堪言的回忆将她死死钉在地上,爬不起来。
她用力捶着头,“莫要说了……莫要说了……”
“阿母从不后悔,闯闯是阿母的孩子。去长安寻你姨母,她会告诉你一切……”义妩拂去她脸上黑灰,轻声道。
“闯闯,好好活着……”殷川抚上她的耳垂。
“闯闯莫怕……”小春阿姊将她抱在怀中。
“为何?为何?为何……”
胸口犹如插入千万颗针,风过,风声犹自穿过胸膛,吹散她强自粉饰的太平。就像在被双方撕扯博弈中的那根绳,几乎要被撕扯散架,有一个声音在脑中尖利在叫嚣着,“死吧,只有去死你才能解脱!”
浑身贯满了沙子般,动也动不了,四肢百骸里都泛出一阵阵酸麻。她避无可避,只能蜷成一团,如蚕吐出厚茧将自己包裹住。
原来疼痛到了极点,人是会麻木的。
窦太主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审判着这个少女,“你这样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有她死了,从前那些事才不会被翻出来。
她决定为了自己,为了陈家。
将这个流着阿娇血脉的,如一株沾了土便能扎根活下来的野草一般的少女,彻底抹去。
她起身,轻抚着少女的脊背,温柔地、缓慢地、逐渐摸上少女后颈。
“阿母。”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呼唤。
窦太主身躯一震,动作生生止住。
这声音,她数年未曾听过了。
阿母?
殷陈眼神霎时变得清明,反手擒住窦太主的手,唇边勾出一丝笑意,“她终于来了。”
手腕乍然被少女冰冷的手紧紧擒住,窦太主眸中震惊,道:“你耍我?”
“我是个倡伎,最擅便是这些把戏。”殷陈压下心头那股强烈的不适和眼中酸楚,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冷笑道。
陈阿娇站在门外,灯火辉映着她的面容,声音略带几分慵懒,“阿母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董偃微垂着头恭敬站在一旁。
陈阿娇斜了他一眼,笑道:“许久不见了,董偃……阿弟。”
董偃被她拿话一刺,面上顿现窘迫之色,躬身道:“董某实不敢承受翁主盛情。”
殷陈松开窦太主的手,利落夺去她手上的银针,见她神色慌乱,讥讽一笑,“太主这是情怯了?”
窦太主剜她一眼,手掌相对无措揉搓了几下,又抚平与衣襟处的褶皱,往门边走去。
吱嘎一声。
门被拉开,窦太主终于见到了她数年未见的阿娇。
记忆中的阿娇,娇蛮可爱,眉目清丽,一双眸子清凌凌的。
现在的她还是那个模样,那双总是弯着的眼眸仍弯着,只是不在盛满欣喜。
或者说,不再对她这个母亲有所期待。
“阿母,你猜陛下今日送了我什么?”那个拉着她往殿中去看心上人送的珍奇宝物的娇俏女儿,此刻已经年过三十五。
“阿娇。”她抬手想去拉阿娇的手,伸到一半却被陈阿娇的冰冷眼神制止住。
陈阿娇的目光在窦太主面上掠过,往内瞧去。
那个她日日都想见的少女背对着灯火,面容瞧不清楚。
“翁主,外面风凉,请进屋去与太主叙旧罢。”董偃开口打破母女间的尴尬气氛。
陈阿娇这才朝窦太主行了拜礼,“拜见母亲。”
窦太主喜不自胜,连忙去扶她,“阿娇快起来。”
陈阿娇避开她的触碰,自顾自站起身往里走去,四处打量,“这屋子真是简陋,阿母竟选择在此面见客人,太不周到了。”
窦太主竟被她说得有些心虚,“是有些简陋了。”
殷陈在二人进门时已经理好了情绪,拭去脸上泪痕,甚至在心头琢磨起这对母女的关系。
陈阿娇走到她面前,眸光柔和,想说些什么,却只愣愣盯着她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殷陈垂眸敛衽行了万福礼,“堂邑翁主万福。”
“真乖。”陈阿娇扶起她的胳膊。
殷陈嗅到她身上的香气,抬眼,终于看清了陈阿娇的容颜。
陈阿娇着一身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