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之间越来越避讳谈到神秘人和当今局势之类的话题,他们逐渐变得麻木、安静,对外界不闻不问。
聪明一些的学生已经意识到隔墙有耳,在公共场合越是保持沉默便会越安全,于是沉默开始在霍格沃茨的每个角落扩散。大家不再随意聊天,总是抱着课本行色匆匆,鲜少有人在教室以外的地方逗留,向来喧闹的走廊和礼堂如今变得死气沉沉。
一天早上,米凯莉亚在礼堂里听见了一声抽泣。她从长桌边抬起头,看见不远处有个女孩正在小声哭泣。她穿着格兰芬多的袍子,低头盯着眼前的麦片,一边吃饭一边流泪,褐色的长发随着她的肩膀一同耸动。
突然之间,她放下勺子,把脑袋埋进手心里,泪水顺着指缝流了下来。她哭得很克制,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溢出断断续续的哭声,在安静的礼堂中显得尤为清晰。
“我不想再上学了,”她呜咽着说,“我想回家。”
“轻点儿,艾丽卡,你会被他们听到的。”又一个女孩说。
米凯莉亚这才发现坐在她身边的正是贝蒂。她有段时间没见到她了。贝蒂今年刚升上三年级,比她记忆中高一些,也更漂亮些,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
那个被叫作艾丽卡的女生哭得更大声了。“管他听不听得到呢!”她伤心地说,“我一点儿也不想再在这种地方待下去了,到处都这样压抑,没人愿意说话,也没人愿意直视真相,那些老师只会把人逼疯。”
“别傻了,艾丽卡,到哪儿都一样。”贝蒂切着火腿片说,“只要你还在英国,就不能指望躲避一切,一个人过快乐日子。”
“我没想一个人过快乐日子,”艾丽卡轻声反驳,“我只是想回到家里,和爸爸妈妈待在一块儿。”
“那你就等着被魔法部通缉吧——别忘了今年的新规定,所有适龄巫师都必须到霍格沃茨上学。”贝蒂放下刀叉,转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
艾丽卡看上去彻底崩溃了,她趴到桌子上,痛哭出声。礼堂里的学生纷纷侧目,怜悯的、嘲讽的、看热闹的眼神一同落在她身上。
她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就连教师长桌边的教授们也不可避免地看向了她。米凯莉亚紧紧抓着手里的叉子,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伯莎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
“看那里。”她低声说着,往大门口扬扬下巴。
米凯莉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阿莱克托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礼堂里。她背着手,狐疑地寻找哭声的来源。
米凯莉亚的心紧了紧,赶忙清清嗓子,用力咳了一声。
艾丽卡并没有听见她的暗示,倒是贝蒂寻声望了过来。当她看见大摇大摆走进礼堂的阿莱克托时,瞬间明白了米凯莉亚的用意。
她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握成拳头,像捶桌子那样锤在了艾丽卡的脑袋上。神奇的是,哭声竟真的随着她的敲击停止了。艾丽卡抽抽搭搭地抬起头,拼命用手背擦着脸上的眼泪。
然而阿莱克托依旧在大步往前走,她显然已经发现了目标,脸上带着那种混杂着兴奋和残忍的表情,米凯莉亚知道那是她即将惩罚不合心的学生的标志。
脚步声越来越近,米凯莉亚深吸一口气,丢掉叉子,猛地站了起来,一下将面前的早饭扫到地上。盘子和碗哗啦啦地砸向地面,发出巨大而清脆的碎裂声,像一颗炸弹落在了礼堂中央。麦片和三明治撒了一地,混合着四处流淌的牛奶,湿漉漉地粘在她脚边。
所有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就连艾丽卡也吃惊得停止了抽泣。
阿莱克托的脚步顿了顿,脸色阴沉下来,似乎觉得她坏了她的好事。犹豫了几秒后,阿莱克托转移了目标,向米凯莉亚走去。
她走到她面前,一脚踩在吃了一半的三明治上,瞪着那双漆黑瘆人的眼睛。
“你在做什么,布莱恩?”她恶狠狠地问道。
米凯莉亚无畏地对上她的视线。
“对不起,教授,我不小心把早饭摔到地上了。”她说。
阿莱克托的目光在米凯莉亚的脸庞和地上的碎盘子之间扫来扫去,随后指着一地的碎片,呼吸粗重地吼道:“谁会‘不小心’把这么多东西全都摔到地上?你是在当我傻吗,布莱恩?”
米凯莉亚耸耸肩,诚恳地说:“要知道,教授,世界上就是有些人会像我一样粗心大意,隔三差五地打碎盘子,想要一口气管理这么多学生,你就应该尽早对此习以为常。而且——”她话锋一转,又说,“——我记得校规里没说不能在礼堂里打碎东西吧?看你的样子,你好像很期待关我禁闭呢。”
阿莱克托那张粗笨的脸涨得通红,她扒住米凯莉亚的肩膀,凑到她面前,好像下一秒就会破口大骂。
“好了,阿莱克托,别和孩子闹脾气。”一道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响起。米凯莉亚和阿莱克托一起转头望去,看见斯内普坐在礼堂最前方的那把扶手椅里,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只空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