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慢慢上来,每当这个时候美第奇就会因为光线的变化而不得不停止作画。今天也一样,当阳光渗透积满灰尘的窗户,他搁下画笔,正预备向法朗西斯这个并不完全称职的模特例行公事的表示感谢。
散漫、稀疏的光线落在法朗西斯脸颊和锁骨,她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垂着眼睫,苍白透明的脸蛋上因此多了一片小小阴影,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
美第奇忽然愣住,直勾勾地盯着法朗西斯的脸。
她金色的长发总会令人想起罗马的卢克雷齐娅,浓密、柔顺,如海藻一般。毫无疑问,法朗西斯身上每一处都是极其美丽的。秀雅纤巧的裸足、完美线条的小腿,她的手指和掌心有茧,但无法只凭眼睛辨别出来,因此这双手同样是柔软、白皙、漂亮的。她有一张年轻的面孔,但并不幼态,脸颊上也没有那种可爱的、想令人轻轻掐一把的软肉。
因为多年前的那场婚礼,法朗西斯还留着两个细细的耳洞,不知为何这么多年也没有自己恢复。但她珍珠色的小巧耳垂和颀长玉颈,仿佛天生应该配以珠宝,但又令人忍不住会想,这些黄金、钻石、玛瑙是否会造成亵渎?
她是一种赤条条的美。
任何俗物都只会成为负累。
她不够丰腴,皮肤苍白,神情间有一种患了肺病的厌烦之态,与拉斐尔笔下的圣母毫无关系、大相径庭。
但她依旧是一把匕首。
象牙刀把,嵌着红色宝石,护手上刻有远古花纹,刀面光滑而平整,鞘口鎏金镶珠。
这些东西都逼迫美第奇直视、面对她。
亨德莱·美第奇搁下画笔,他用一种原始、赤.裸的目光盯着法朗西斯。
毫无顾忌、毫不收敛。
但他湛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圣洁。
他放轻呼吸和脚步,慢慢走到法朗西斯身边,试探地伸出一只手。
——他的手停留在法朗西斯肩膀上方三英寸的位置,然后隔着一片空气开始慢慢向下滑动、抚摸,最后在肘处停止。
“缪斯。”他忽然低声念了一句,指尖尚沾着已经干竭的蓝色颜料,一个艺术家的手似乎总是这样,沾着颜料、墨水或者一些细滑的泥。
他抬起头望向法朗西斯:“卡佩,我想我不能继续画画了——我只能画你——我的缪斯。”
“我不想放弃创作。”美第奇的声音有些抖,神情变得慌乱,“但是我不能继续画其他的画了——除你以外,我想我再也画不出别人了。”
“上帝啊——”他嘶哑地大喊一声,银白色的碎发散在额前,“我从今以后只能画你一个人了。”
法朗西斯莫名其妙地盯着他。
“行行好。”美第奇恳求,蓝色的眼睛几乎溢出眼泪,右手虚虚地捧住法朗西斯的脸——中间仍旧隔着1英寸的空气,“救救我。我不能放弃创作,让我画你,陪伴你——缪斯!”
“你会继续画其他人的。”法朗西斯平静地说,“因为我的容貌会变、人会死,但在此之前,你就会已经找到新的波吕许谟尼亚。”
“我不可能做到。”美第奇低声说,银色的短发垂在额前。
——多么漂亮、难得的颜色啊,虽然比不上金色,但它的罕见却也略微弥补了这个缺陷。法朗西斯嘲弄地想。
“救救我,卡佩。让我画你、跟随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只有你才能赋予这些画儿生命。”
法朗西斯面上的轻蔑之色更浓,但是她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会很听话、并且令我高兴吗?”
“是的!我可以,我可以这样做。我会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事。”
法朗西斯忽然笑了笑,她握住美第奇沾满颜料的手指,轻轻在唇上吻了一下。
——
“我会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事。”凯蒂·贝尔表情呆滞,像被抽取了灵魂,她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记得别被人发现。”德拉科谨慎地环顾了一圈四周,这里是三把扫帚的厕所,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他再次催促道,“快走吧。”
凯蒂脸上仍是那种迷茫、平淡的表情,她抱着包裹出了门。
德拉科五分钟以后才从厕所出来,他在三把扫帚靠近角落的位置里找了个空位。
——但这个位置恰好可以看见刚刚离开的凯蒂。
凯蒂在和她的朋友争吵什么,两人停在路中间。德拉科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握着黄油啤酒杯子的手微微发白。
他选中凯蒂——一个格兰芬多——这其中多少有点报复的意味。
杯子里的液体已经有些失温,德拉科盯着凯蒂的背影心里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阴暗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喝了一口,然后慢慢变成西奥多.诺特的脸。
——
“必须重新开始!”美第奇说。他把那幅即将大功告成的法朗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