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少有的丰盛。
野榛蘑炖鸡块,油渣炒青菜,腌黄瓜,玉米南瓜饼,一大锅南瓜粥。
“好吃!”何春桃给他夹了个鸡腿,栓子吃的头也不抬,吃的虽快,吃相却不埋汰。
“爹,你多吃点儿。”另一个鸡腿,何春桃盛给了周老爹。
“你吃,三郎媳妇,咱家家里家外这些活儿,都是你做,你多吃点儿。”周老爹将鸡腿推给何春桃,又忙道:“爹就爱啃鸡爪、鸡脖子。”
何春桃推回他的碗,斩钉截铁道:“爹,你吃!”
周怀林坐在一旁,此刻,他举着筷子,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连客人都算不上。
“吃呀!”周怀林看着放到自己碗里的鸡块,红褐色的鸡块,包裹着晶莹的油脂,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可,这也难掩这块肉的本质,肉少骨头多。
对上何春桃热情的笑脸,心里一阵感叹:“这女人,一到吃上,就暴露本性,亲疏远近,那是一目了然。”
一顿饭下来,周怀林的桌子前堆了一大堆骨头,周老爹见状,欣慰的点点头,见何春桃端着碗碟出了堂屋,压低声音打趣道:“三郎,你媳妇待你好吧?桃丫头没话说,心眼实诚。”
周怀林望着这堆骨头,拖长了语调点头附和道:“嗯,很实诚。”
“你可要跟桃丫头好好过日子。”
“爹,你放心,我会的。”这句话,周怀林回的无比认真与坚定。
前世,他汲汲营营,一步一步的走到三王爷身边,以为觅得良主,可以建功立业,造福百姓。岂料事与愿违,到最后,他成了三王爷手里的一把刀,一把铲除异己的刀。而那时,他早已进退维谷,没有选择。
那天是最后一役,他在军帐中醒来,猛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前世。心思电转间,当即决定回家。那些狗苟蝇营的争权夺势,他一个小人物,根本无法左右,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万幸。
军帐外,脚步声混着盔甲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
周怀林看看身下厚实的木头床板,又看看自己的右腿,撩起衣摆堵住嘴,一个巧劲撞了上去。瞬间,他疼的青筋暴起,双拳死死握住,牙关紧咬,额头沁出密密地冷汗,硬是一声未吭。
他快速擦掉额上的冷汗,整理好衣摆,刚要直起身,便是一个趔趄,恰巧被进来的医师扶住:“周千总,哪儿不舒服?你挡箭从马背上掉下来,可把大家吓坏了,三王爷惦记你,特意吩咐属下来为你治伤。”
医师后面跟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男人右手一直落在刀柄上,眼神凌厉,不着痕迹的扫过周怀林,大拇指摩挲着刀柄,不知在思量什么。
男人周怀林自是认识,他是三王爷的近侍,他看着周怀林汗湿的衣摆问:“这怎么弄得?”
周怀林掩饰般的拽了下衣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有,有点儿疼,只是一点儿……”
原本还以为是个可用的人才,没想到是个软脚虾。由小见大,近侍对他的期待瞬间降了不少,扭头看向医师,淡淡道:“如何?”
医师检查过后,抬袖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脊背微弓,低声迟疑道:“右腿折了。”
“可影响行动?”
“这……”医师瞥了眼周怀林歪的角度诡异的右腿,吞吞吐吐的,他也无法保证。
近侍见状,思量片刻,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周千总,你挡箭有功,这是王爷赏你的。切莫推辞,是你该得的。”
周怀林看着这张熟悉的五百两银票。前世,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信誓旦旦,一心只想为三王爷效力。
这一次,他躬身接了过来,连连感激:“多谢王爷赏赐!这都是末将该做的,王爷礼贤下士,末将领受有愧。”他看着自己的腿,语气哽咽,一脸痛惜机会的继续说道:“都是末将没用,累的王爷垂询,末将……”到最后,已是红了眼眶。
近侍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贪婪,对他完全没了耐心,随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不痛不痒的说了句:“你的忠心,王爷知晓。好好养伤,以后还有机会。”
周怀林心中的小人叉腰拭汗:可算是演完了。我马上就要颠了,这辈子,我们大概没机会再见了。
卧室里,何春桃眉头紧蹙的坐在临窗的方桌旁,膝头放着一个竹编的小笸箩,里面放着些针头线脑,碎布头和一把剪刀,她举着根绣花针正在穿线,一脸的苦大仇深。
看了眼周怀林放在桌上的蓝布包袱,随口问道:“你这包袱里装什么了,这么沉?”
“你打开看看。”
“我正忙着呢!”何春桃想都没想,一口回绝,她低头咬了下线头,指尖搓了搓,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穿进针鼻,这才松了口气,朝一旁呸掉舌尖的碎线。
“嘶——”指肚又一次被扎破,她吸吮着指腹,一脸郁闷,忍不住哀嚎一声:“针线活,真是太难了!娘,我学不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