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巷村某街道。
一群年轻大学生头上戴着遮阳帽,背着大大的书包在村落中穿行着。他们手里拿着相机或笔记本,不时记录着什么,口中交谈,表情透露着新奇和懵懂。
然而半天之后,仍是同样一群年轻大学生,行走在南巷村头。
只是此刻,他们的表情明显失去了一开始的兴奋和好奇,一行人垂头丧气,很是沮丧。
小张是这群年轻人中的一员。
他本是A大历史系的一名本科生。这周,由于参与班级的学术活动,来到了B市南巷县南巷村进行田野考察。
临行前,小张本来信心满满。他本就是B市人,从小熟练掌握B市方言,南巷又离B市很近,语言体系相通,所以他早已做好准备凭借方言优势,疯狂做口述访谈碾压众人。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很骨感。
小张被分到了信仰体系组。
一开始,他和同学们兴冲冲来到村里面,瞄准一些坐在门前晒太阳聊天的大爷大妈,上前就用方言问好攀谈,拉近关系。
“爷爷,您是本地人吗?”小张面带笑意,上前凑近一个躺在门前院子里的藤椅晃晃悠悠的大爷问到。
大爷笑眯眯应声,问小张是哪里来的。
“爷爷您好,叫我小张就好,我是A大学生,过来做调查的。我也是B市人来着!”
对面大爷一听也很高兴,说年轻人好啊,A大好学校啊。
小张趁热打铁,“诶,爷爷,能不能跟您聊聊,问问咱们南巷的一些情况。”
大爷依然乐乐呵呵,说可以可以,配合你们年轻人调查。
“大爷,我想问问咱们南巷这边宗教信仰的情况。咱村里头,这些寺啊庙啊的,拜的人多吗?”小张心想会方言就是方便,美滋滋拿出手机,准备录音。
对面大爷脸色微变,稍稍坐直身体,缓声道:“这些寺啊庙啊,也就是小时候看到人家去拜,我自己是没有去过,现在也很多年没人去了吧?”
小张心下奇怪,又追问道:“爷爷,那村里人家家里面有没有摆点香坛、贡品呀?比如说您自己家里有没有请一些神回来拜呀?或者认不认识周围人信佛、信道的呀?”
大爷坚决道:“我是无神主义者,不信这些的!”
小张想起进院子前门上明晃晃挂着的镇邪避灾的风水物件,试探性问道:“那门上的东西……?”
大爷急忙打断:“那是年轻人装的!都是年轻人信,我们不信的。”顿了顿,大爷又道:“好了,今天跟你们年轻人聊天挺开心的。不过也差不多了,欢迎你们下次再来啊。”
这是下逐客令了。小张也不好再多待,只好悻悻离去。
肯定是这个大爷太敏感了。小张暗想。然而一连问了好几户人家,反应大抵相似,问到的有效信息基本为零。
多番碰壁之下,小张一行人大为失落:怎会如此!南巷这个田野点也太难搞了,这真的是系里固定的田野点吗?
同学们正失魂落魄地从另一户人家的小巷里拐出来,却迎面碰上了巡视的方老师和刘教授。
小张主动大声打招呼道:“刘老师,方老师!”
两位老师闻声回头,见是班里的学生,便停下等待同学们靠近,师生并肩而行。
刘教授微笑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小张愁眉苦脸:“可以说是毫无进展!南巷这边的大爷大妈,看着都慈眉善目,一开始也聊得好好的,但是话题一聊到寺庙、宗祠,神明信仰之类的,他们的态度简直大变样,一整个避之不及。”
旁边的同学同样沮丧地接过话道:“哎,可不是嘛。这还是在我们组有人掌握B市方言技能,并且跟大爷大妈们聊了好长一段时间天的情况下。”
方老师见状,面上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笑意:“我读研究生的时候,也来南巷做过田野,当时,我的感受就和你们现在一模一样。南巷这个田野点难做,其实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
同学们讶异:“竟然从那个时候就是这样了吗?连老师都碰壁了,那为什么还要把南巷设做田野点呀?”
“我觉得其实这就是做田野难以避免的一个困难之处,也是一种挑战。”方老师认真道,“南巷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历史上的文化、政治、地缘等种种因素造就了它的复杂性。作为一个宗族传统深厚、信仰体系多元的古村,尤其是经历过那段敏感多疑的时期之后,记忆的印痕是难以磨灭的,也许这就是‘历史的阴影’给人们心灵留下的伤痕。”
“他们不愿意对我们开口,因为在他们的视角里,我们是危险的‘他者’,这种陌生感就流露在我们的言行举止中。而轻易向他者吐露这些信息,意味着潜藏的风险。也许这就需要我们做更多的工作,去达到一种记忆或情感上的共情。”
刘教授意味深长地说道:“虽然我们做田野,非常注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