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朱家乔面前的,是一支陌生的兄弟部队。看着河谷里、山坳上被炸得稀碎的石块弹坑,朱有道眼神恍惚,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陷入了思考中。 一名身材高大,北方长相的中年战士快步来到了老林跟前:“同志,我们是负责这边守桥的部队,前方铁路桥刚刚受到了敌机轰炸,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工兵排正在想办法抢修。请各单位立刻离开火车,就地隐蔽。” 老林一听,马上关切道:“同志,我们就是工兵连。请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那中年战士一听见“工兵连”三个字,眼睛霎时亮了起来,一箭步冲上去双手握住老林的大手:“同志,那你们来得还真是时候!咱们连队里只有一个常规的工兵排,应付平常的小修小补还行,这火车铁路桥,还真的就是叫花子换新衣——捉襟见肘的了。” 老林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冲朱有道招手,嘴里却是应着中年战士的话:“走!我们去看看去。我叫林河生,叫我老林就行。您怎么称呼?——朱大掌!请来一下!” “好说,我姓李,叫李岳。”李岳,就是守桥部队的连长。 等朱有道大步流星的来到老林身旁,老林指着朱有道介绍道:“李连长,这一位朱有道同志,是我们连队里的技术专家。他们家祖上就是修桥的,抗战后期加入了我军,南征北战,什么桥都见过,都修过!有他在,准能修好火车铁路桥!” 老林这么夸自己,倒是让朱有道有些赧然。他谦虚了几句之后,问明了情况的一会儿功夫,老林就已点出了一个突击抢修排,原地集结完毕。朱家乔当仁不让地排在了第一位,李岳眼光扫过各个站得笔管条直的工兵战士们,眼底里闪过一丝欣慰,不自禁咧开嘴露出笑容:“真的是太好了,请跟我来!” 迅速收拢了家伙什,跟着李岳往前走。朱有道和李岳走在前面,了解情况。朱家乔不免主动问起老林:“指导员,刚才我在火车上的时候,就听见了美国飞机的声音,怎么这会儿下了火车,就没见到了呢?” 回答她的,却是走在前面不远处的李岳,他扭过脸道:“飞机长着翅膀,飞可快。刚才来的,是两架侦察机。幸亏如此,带的弹药不多,也就是把桥炸伤了。我现在是担心如果不再抢时间修好桥让火车通过,过不多会儿它们得带一群飞机儿子过来,炸毁了桥,那可真的是个大麻烦!” 他一边说,一边深深地拧起了眉头。 朱家乔也闭嘴不再说话,脚底下迈着的步子,不禁又再快了几分。沿着火车车身往前,穿过正有条不紊地从火车上撤离下来、疏散到附近隐蔽的大部队,来到了河滩上,也不过花了短短几分钟时间。朱家乔跟在父亲身后停下了脚步,打量着周围地形,顺手一把拽住猛着一股子劲儿就往前冲的朱家樑:“别乱来!看清楚再动!” 朱家樑举起手来遥遥一指,又兴奋又好奇:“姐,你看,大炸弹!又圆又大!又大又胖!那光泽,一看就是上好的黄铜!” 眼中却好像是看到了豺狼虎豹一样,眸子底下一片深沉,李岳道:“都是刚才的侦察机留下来的。看到山那边的大坑没有,如果炸了,就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坑……桥面被机枪打坏了,还有桥墩那儿的哑弹,需要先想法子处理。” 已经从怀里拿出望远镜来,四下里一扫,老林报起了数:“河滩上三枚,1号桥墩漩涡处一枚,5号桥墩正上方的桥面连接处一枚。一共五枚哑弹。” 话音未落,5号桥墩上的那枚哑弹突然发生了爆炸。沉重的爆炸声在暮色降临中异常震撼,哪怕战士们已迅速趴下隐蔽,巨大气浪还是把离得比较近的几名战士整个掀起!无数沙石尘土,下雨似的往下掉,不过眨眼间,就把所有人都变成了出土泥人! 朱家栋率先爬了起来,捎带手的捞了身边的朱家乔和朱有道一把,把他们拉了起来。看着被炸坏了的桥面,朱家栋环眼圆睁,结巴着喊:“桥、桥、桥面坏了!” 不光是桥面,桥墩也被炸伤了,黑黢黢的钢筋茬子支棱着扎向空气,在粉尘中裸露出来。 朱有道神情严峻,对老林和李岳说:“指导员,李连长,须得尽快想办法把桥墩子附近的哑弹给拖走。否则的话再爆一枚哑弹,桥就得塌!” 朱有道说:“人倒是无所谓,我们这一批都是打从南边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从江边湖边长大,钻进水里一天半天跟闹着玩似的……大不了就武装泅渡游过去。关键是车皮里的那些绷带,干粮,药品,那可都是前线急需的……要是运不过去……” 李岳笑着“呸”了一口,“老同志,听你口音,是南方人吧?这边可是很冷的,眼看马上就要转风变天的时节了,虽则还没有开始冻上,晚上留意看看,就连石头上也起一层白毛霜的。这时候入水游过去得把人冻坏了,不划算。您是老把式,说一下有什么法子把桥修好。我这儿,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