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樑手脚麻利,却是略显毛躁,嘴上叨叨:“好材料难得,就老爹他老人家常带在身边的那件鳌头锤啦,一边可以锤,一边可以撬,还是用炮弹钢来铸的,又轻手又硬净。阿爷那时候才打造出来的。和工具袋里的老家伙一起传到了爹手里。用了这么多年,还跟新的一样!” 道钉离开桥板的动静沉闷且均匀,边唠唠边干活,拆下来的桥板被人传人的传到桥边,堆在板车上备用。 抬眼看了看天边,太阳迟迟不肯落下山,风却越发急了,松林白桦树扑簌簌的一阵动静比一阵大。点了一支烟,跺了跺脚,一口气呼出来全成了白气,把最后一枚图钉钉入墙上的表格上,孙霖皱着眉,气温又要降了。 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发现这儿真冷,也许是山多地少的关系,比东北还要冷一些。耳朵都要冻掉了,在这儿不是一句玩笑话,而是善意的忠告。饶是金子洞内,朱家的防冻水立了奇功,可那些稀罕物件,得节省着用。 眯着眼睛打量着用作桥墩的道奇卡车车厢上,指导员不放心,又找朱有道确认:“朱大掌,这钢铁最惯热胀冷缩的,这会儿不会走车走到一半,咔吧一下冻断了吧?” 朱有道信心十足地说:“不会。降温有个过程的嘛。刚才在拆车厢的时候,大妹和阿柱已经在折角位、接驳位、承重位涂上了防冻腊。这种防冻腊和防冻水又不一样,是那年在梅关抢修结冰桥的时候跟当地老乡学的,用的正宗小牛油炼制。梅关牛肉,整个粤地都出名……咳咳,扯远了,我是说,牛油猪油,防冻一流!” 对朱有道一向有信心,孙霖点了点头:“行。那等什么时候可以铺桥板了,你就跟我说一声。我看你这桥墩,下宽上窄,是预留了减震的余地?” 朱有道说:“必须的呀。我早就观察过了,不载重的汽车不怎么明显……载重的汽车通过桥面的时候,会带动桥身震动,甚至在汽车通过之后,那桥还余震半晌。这种震动也会对桥身造成损伤。你看旧桥支株的木头,一人合抱粗,又是兼顾的整棵梨木,外面还用铁片包裹加固了,按道理说几乎能扛得住坦克压过。这为什么会折断?我琢磨着,就是震动的时候,震坏了!” 正趴在车厢桥墩上,把宽三寸、厚二分的腰铁往两节车厢中间又砸又弯的,让它们紧紧箍好,加强了挤压的力量稳固了桥墩。朱家乔不及喘口气,抬头对朱有道说:“爸,要减震好,还得靠拱劵,反正这河面也不宽,两边各加一对拱劵我看就差不多了。” 朱有道微微点头,摸了摸下巴道:“这地方没有石匠,也找不到铁匠,更不可能给你现在给生炉打铁浇铸拱劵,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等朱家乔说话,远远地,朱家樑喊:“办法……也不是没有。生火烤弯木头,急就章呗!” 低头用力把一个腰铁掐进了定位点,朱家乔道:“你这凑合王,开什么玩笑。木头减震,别的不说,就这一批载重车开过去,就得再修一次桥!” 孙霖却一拍巴掌道:“不对啊,这是个办法。我们的任务是把车子先开到集散点。如果拱劵有用,往后想办法维护修补就是了。现在我们必须抢时间。” 朱家樑笑眯眯地说:“交给我好了!” 看着他开心得后脑勺都要开花的样子,朱家乔往河中心移动了了两米远,开始打第二竖列的腰铁。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阿樑呢,办法有很多。就是总想着糊弄,什么时候能够把这点小聪明变成正经聪明,就好了。” 朱有道说:“他还年轻!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毛毛躁躁的,有次搞错了泥水比例,一车子石灰泥水没法用,险些耽误了通桥的黄道吉日。被你爷爷气得一顿打呢。要给时间他来磨炼嘛。” 朱家乔就不服气了,说:“爸,今时不同往日啊!我十四岁已经可以统筹一座行人桥工程啦。我还记得三年前在桂东,为了让支前的老乡们可以过河,我搞的那条外凸内凹的独轮桥,大家用了都说好……” 朱有道温和地看着女儿,说:“家乔,不是谁都能够像你这样闻一晓十,举一反三的啊。这边就交给你了,我过去帮家樑掌个眼,别让他把木头烤过火给搞成了炭。” 嘴上说得不放心,实际上朱有道到了朱家樑身边,就是不厌其烦谆谆善教。朱家乔时不时的抬眼看一看岸边,看到战士们就在朱有道的指导下,烤木定型,涂油强化,再用腰铁嵌入接驳。等到第一段拱劵完成后,朱家乔第一个奔上前去,取出腰间的圆弧曲尺测量过,嘴角边有了笑模样:“很好——老毛病,还是不够精细。足足长了四寸。家樑,来帮个忙放平了,让我改改尺寸就行了。” 施工班的班长老杨正好推着一车桥板经过,听见了扬声道:“不用那么麻烦,纪新星,林海潮,你们过去帮帮未来朱大掌。这边我自己来就行。” 原本帮老杨扶车把稳的两名小战士齐声应“是”,飞奔到朱家乔跟前。纪新星块头大,臂展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