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叭——”汽车响起了喇叭,灯打进洞子里,车子却开不进来。纪建褀一皱眉,道:“车身离洞口须得最少有一尺距离,才能保证车子安全通过。这洞口却窄了些,还须得想法子扩宽,家乔同志,我们一起上吧。” 事不躬亲不知难,动手终能解麻烦。 跟了纪建褀修整好山壁的洞子,为了更高效率一些,朱家乔领了人,去往别的洞子里,照办煮碗,现学现卖,扩洞子,抹平地。四个眼力好、尺头准的老兵两两一组,拿着皮尺子丈量平地面积。用他们的话来说——“人可以蜷腿缩尾凑合,车子可不能受半点委屈!得让咱们的车子,全须全尾的运到大前方”! 天已经亮了,各单位的通讯员来报:“三庄三庄,飞机快要到了,就地隐蔽!” 朱家乔讶然失笑,还没来得及说话,纪建褀迅速收拢了队伍,带着大家往洞子深处隐蔽,经过朱家乔身边的时候,快速地说道:“家乔同志,让你的人跟我来。美国佬的飞机很准时,每天早上八点就会来飞一遍。我们前方的观察员发现了这个规律,经过验算,特别准!等过去了这一波,就是中午十一点了。咱们可以跟他们打时间差!” 这些先入朝的兄弟部队们用生命摸索出来的规律,朱家乔们自然没有不听的道理。大清早的,部队精神抖擞,迅疾而有序,人入树林车入洞隐蔽起来。就跟调了报时器似的,八点一到,飞机就来了,在上空盘旋了两回,扔了几颗炸弹,用机枪扫射了一轮之后,呜呜低叫着,威胁一轮后才飞走。 朱家乔趴在隐蔽地点,看着河道上冒起的阵阵黑烟,恨得牙齿直痒痒。纪建褀紧挨着她,低声说:“你的预制板果然排上用场了,走一步看三步想十步,家乔同志是个女诸葛啊。” 忍耐着心里翻涌的恨意,朱家乔咬着牙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我的预制板用不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把这些活苍蝇给揍个狠的啊!” 纪建褀黑水晶般的眸子底下,闪过一丝冷光:“那天……不会太远!” 那令人心悸的“嗡嗡”响消失之后,预制板派上了用场,只要桥墩子没坏,把藏在防空洞里的预制板一搭,桥面上仍旧可以过车!汽车连的连长亲自坐镇桥头,眉心紧皱,,一辆一辆地数着:“103、104、105……” 朱有道带着朱家乔等人,跟李方浩、纪建褀依依惜别。 看了一眼忙碌的梨木川河上,汽车轮胎压得预制板“嘎吱”“嘎吱”的响动,虽晃而稳。朱有道满意地眯起了眼睛,说:“我刚才跟营部联络上了,他们已经从龙川河一路南下,要向三八线方向走。我们赶紧追上去!” 三八线!!! 一股子热血往上涌,忍不住赤红了眼睛,干裂了嘴唇,不由自主地站得笔直,就跟三棵挺拔马尾松似的,朱家乔和弟弟们齐声道:“是!” 怀着焦急的心情,恨不能立刻飞回原部队去归队,直奔三八线。正好孙霖跟这边协调了一车物资送回他们现在驻扎的林下里。朱家乔几个,正好跟着司机的车回原部队。 过了梨木川河,又隐没入了山林中,偶见人家,都残破不堪。看了一眼那只有三四座低矮房子的村庄,坐在副驾驶室的朱有道忍不住难过地说:“真是造孽啊,日头多好啊,太阳多暖啊。这会儿该准备选种、翻地,准备开耕了,如今是别想了。本来东北就化冻得迟,一年只有一造收成,耽误了农时,就是耽误了一年啊!” 朱家乔知道,朱有道是触景生情,想念家乡了。老家西尾村,如今可是要穿单衫了,日头变毒,桃花开到尾造,已是凋零不少,结出了毛茸茸的桃儿。育秧田里禾苗长了四五寸高,要是风调雨顺的话,就能够准备过大田了! 离开了家乡已经好多年了,这些画面,却都还在眼前似的。朱家乔用力摇了摇头,想要把被父亲感染的情绪驱赶出去,正想说两句什么,朱家栋却咦的一声,说:“他们在种地。” 艳阳高照,日光却不十分热,风吹过山林甚至带着些寒意。可供耕种的土地被山林分割得也就草帽大小,而老汉身上挂着铁犁,脸朝着土,背朝着天,在老伴儿的帮助下,一步一步地往前砥砺着,一片一片田地翻过去。 确乎其实地:开春了,犁地了。 车子转了个弯,车上众人才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农田里劳作的人身上移开。情绪还没有从那朝鲜老农身上拔出来,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不对!前头的树林子是乱的,有情况!” “是,有烟味。你快把车子隐蔽起来。家乔,我们到前面去看看。”朱有道唾了一口,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装备给带上了。负责护送他们的三名战斗员迅速跳下车子,护送着车子贴着路边走,顺着刚发现的树丛哧溜了下去。 司机张全忠也是个有经验的老兵,说:“折点儿树枝,把轮胎给抹去。先做隐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