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大儿子,朴长仁老伯嘴角边笑意是止不住的越来越浓,浑浊的眼睛也闪起了光。朱有道递给他一支刚缴获的万宝路,朴长仁老伯道了谢,双手接过,张全忠给他点了烟,朴长仁老伯深深吸了一口:“谁知道就在日本投降前不久,我又接到来信了。我看到信封上的字迹不是阿志的,心里就沉甸甸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直在低声同步翻译的隋云伟,嘴唇已发干。但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朴长仁老伯说:“果然,打开信,是阿志的营长写来的亲笔信。信上面说,阿志为了大部队更好地展开进攻,自愿承担了侦察任务。在顺利完成任务前夕,不幸被敌人子弹击中光荣牺牲,临死之前他把情报藏在了马匹身上,让马匹带着情报回到了大部队,攻下了县城。” “阿志终究没有回来,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这张照片,还有这枚军功章,就是阿志留给我们最后的物件。” 照片上的年轻人单眼皮,团胖脸,黑发飞扬,笑容明亮,穿着八路军的军装,站得笔管条直。 不约而同地,八名志愿军战士霍然而起,对着阿志的照片,肃立,敬礼!! …… “朴长仁老伯要是放在咱们那儿,当得上满门忠烈了!”隋云伟恋恋不舍地拿起新缴获的汤普森冲锋枪,放下,又拿起沉甸甸的、保养极好的子弹匣子,“我说,美国佬可真阔气,区区两个战斗班的伪军,看样子应该是工兵营里头派出来干活的。M919,M1A1,满箱子的子弹,一炸能掀飞屋顶盖的手榴弹……” 刘枭龙冷静地把装备一一封装到大箱子里去,说:“冷静点。听说,我们也很快要换装了。老大哥的支援终于来了。到时候可就针尖对麦芒,有得打……” 隋云伟说:“大刘,你不懂用词就别乱用,指导员叫你多读书多看报的了,你总推说没时间。现在说起话来,怪别扭的。朝鲜话也学了个半桶水,得加强进步了。” 突然扭过脸去,对朱家樑比了个大拇哥:“倒是小朱同志,年纪轻轻的,聪明伶俐得很。进朝鲜多久了?一口朝鲜话嘛!” 正埋头造册,还恨不得要在指挥所里多搜罗点儿能用可以允许带走物件的朱家樑,冷不丁被点了名字,立马立正,挺起胸膛说:“我们三月底才入朝的,满打满算……不过一个月?!” 隋云伟不禁轻轻鼓掌:“一个月就学会了朝鲜话,比我还厉害!你家从前是有过什么家传本事的么?是站过茶馆,还是走过梨园?” 朱家樑顿时涨红了脸,道:“都没有。我就是自己听着听着,就学会了。我家就我有这个本事!” “隋云伟同志,家樑不经夸,你可别再继续夸他了!”朱有道走了进来,说,“我们修桥佬,早年四处接活,也是走十里吃八乡的行当。班子里总得有这么一两个师爷人物,算账讲价,都得辛苦家樑。没想到进了部队大熔炉,还是没能把他吹牛皮的毛病拧过来!” 朱家樑不服气道:“我哪儿有吹牛皮啦!我真的是听着听着朝鲜阿吉妈和阿则西们说话,就听会了。不说听个全会吧,有那么个七八九成意思了……” 就把朱有道说得直摇头。 朱家樑给自己找了一串借口,朱有道是不以为然的。朴长仁很是宽容道:“年轻人性格活泼,等他们大了就好了。朋友们,你们是落水洞村上下的救命恩人,感激之情,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老朽见你们带着全套的工具,这是要到哪里去呢?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 这不是朴大爷第一次开口问了,但大家也都很遵守纪律,并没有正面回答。隋云伟道:“大爷,既然大家平安无事,那么就好了。那边桥面上的铁丝网,我们几个同志已经帮你大家拆掉了。剩下的建筑材料,都留下来给大家。伙房里头囤积的补给粮食,也都好好的存放着,各位老乡一定要好好保重,等着战斗胜利那天啊!” 朴长仁点了点头,点了一支缴获的万宝路,抽了一口,吐出烟圈:“既然这样,大家不嫌弃的话,老朽跟大家说一下周围的山川地形情况?” 说罢,被转了手,朝着山涧走去。 大家连忙跟上。 山涧的岩石山壁,离水面有两三米高,长年浸润河水,已是长满了青苔,滑不留手。在石壁旁边长了好几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树底下却是没长几根草,都被人踩平整了。朴长仁边走边介绍,这几棵树平时是大家休息聚会的地方,真是没想到,差点儿变成了伪军的刑场…… 眼看着朴长仁又激动起来,朱有道和张全忠两个老战士,一边一个,拍着他的肩膀,好生安慰,把老头儿给安慰好了。大家也就在大树下坐好,看着朴长仁拾石做笔,以土为纸,开始详细解说下来。 “从这边往东南去,是一个叫做西里瓦城的地方,是梨木川河的发源地,曾经很繁华,是我们这一州最热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