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樑稳住了身子,调整好腿腰力度,和叶小猴一人一边,架着金老师从废墟上下来。 胡振奋在底下早就等得着急上火了,一叠连声指挥着担架队上前。金老师这会儿却醒了,眼睛微微睁开,低声道:“飞机,飞机还会回来……” 听着朱家樑把金老师的话翻译了,胡振奋鼓着眼睛道:“老子当然知道飞机会回来!可这不是没回嘛,没回就要完成任务,把这边的火灾给平了,把人给救回来!” 别的战士在废墟底下,又救了好些人,还好死的人并不多。受了轻伤的人,在喝了几口水,简单包扎过伤口之后,自发地去帮助重伤的人……就像一部巨大的机器运转了起来,每个人都自动自觉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成为了高速运转的螺丝钉。中国人也好,朝鲜人也好,就算语言不通,服装不同,相貌不似,也丝毫不会阻碍大家的合作无间…… 朱家樑眯着眼睛,目光四处逡巡,又看到了那个浅色衣服的朝鲜人。他走到正在喝水的胡振奋身边,压低声音道:“班长,那个男人——我怀疑他是间谍!” 胡振奋一口水差点儿呛出来,伸长脖子吞下去,道:“你说什么?!” 都是当老了兵的人,胡振奋其实控制得极好,不至于露了行迹。朱家樑说:“你身后,五点钟方向的那个浅色衣服的男人,我怀疑他是伪军得间谍。听说这些间谍也是长得大脸盘子单眼皮,就连说话口音都跟朝鲜当地老百姓一模一样,渗透得很厉害!先前我们在修完梨木川河回城路上,听那落水洞村的朴长仁老伯说过的!” 胡振奋就说:“你有什么证据么?这儿可不比在国内,万一冤枉了好人,是影响国际关系的!” 挠了挠发脚,朱家樑说:“证据嘛……证据就是,这人干活出工不出力。从刚才在城外开始,光听见他嚷嚷,这会儿进了城了,还是他嗓门大……就没见他下死力气干过活!就跟我似的!!” 胡振奋就鼓起了眼睛瞪着朱家樑。 饶是朱家樑打小练出来的混不吝,滚刀肉,脸皮赛过城墙厚,这会儿也不禁只有嘿嘿傻笑的份儿。傻笑了两声,他继续道:“可大家救的都是自个儿得家当啊,断然没有出工不出力的道理!您说对不对?” 胡振奋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现在敌我双方渗透得都很厉害,咱们宁可小心行事。我先去把那厮摁了,你懂朝鲜话,你来好好问问。” 说干就干,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开去视察伤员,胡振奋找到了班里的巴徒。巴徒祖上是蒙八旗里的,祖传的摔跤技术,跟巴徒低声交代了一声,没多会儿功夫,巴徒就把那浅衣服男人给拎小鸡似的,拎了过来! “把他摁住就好了,咱们可得优待俘虏哈!”胡振奋提醒着巴徒,巴徒粗黑的眉毛拧一块儿,又松开,咧开嘴笑了,“晓得!就是这小子太弱鸡了,我还没活动开筋骨呢,他就求饶了!!呸!细狗!!” “班长,我已经搜过他的身子了,带的东西可真不少!!手枪、子弹、手雷、还带了两大包烈性炸药、装了火水的瓶子、还有一大包吃的……他们那一身衣服,可真他娘得太能装东西了!!” 自己亲自动手再全身上下的搜查确认了一遍,又摸出了一些零碎玩意儿,胡振奋说:“你看看……还是得细心!这些人都是受过训练的,一根牙签在他们手里就能够带走一个战友得性命!” 巴徒惭愧地垂下头:“知道了,班长!” 浅衣服男人瘫软在地上,眼神呆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朱家樑警告道:“不许乱来,志愿军优待俘虏,但绝不容许你乱来!对待敌人,我们比三九寒天的严冬还要更冷酷!” 胡振奋道:“家樑,你问问他是什么来头?” 朱家樑就问了,那浅衣服男人嘴巴紧闭,涣散的眼神又重新聚光起来,只是闭嘴不理。倒是一旁刚刚缓过劲儿来的金老师惊骇道:“这不是我们学校的校工吗?” 朱家樑不懂校工是什么意思,金老师就比比划划的说:“就是打杂的,平时上学放学的时候,就开门、关门,然后打扫卫生,修剪学校的花花草草……什么都干。肇春在我来这个学校之前就到了,这颗钉子埋得可真深呀!” 扭脸看向那个名叫肇春的伪军间谍,金老师文雅的小眼睛迸发出怒火:“校长那么信任你,给你住给你吃给你发工资,你竟然勾结敌人来炸我们!我呸!” 他朝着肇春啐了一口,浓痰沿着肇春的脸滑落。 姑且不管他们之间的矛盾,朱家樑思忖着说:“原来是学校里面打杂的,这个身份可真会选。……我明白了!班长,你等我一下!” 他扭身朝着校舍废墟跑去,胡振奋在他身后扯着嗓子大喊:“朱家樑——你过去那儿干什么?!咱们马上要收队回营部了!!” 一边撒丫子跑,朱家樑一边道:“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