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时日,这一趟就白跑了。”
这是为了利。
文彦博缓缓顺着往下游走,碰到个认识的士子,对方以往对他不屑一顾,觉得他跟着李献迟早会身败名裂,可此刻竟然止步和他聊了一会儿。
“考不中科举,小弟便不罢休!”士子咬牙切齿的模样,在夜色下有些狰狞。
“就没想过别的出路?”文彦博问道。
“能做什么?做生意我不会。从军?”士子突然被自己的话逗笑了,“做个贼配军有辱祖宗。”
文彦博心中一动,问道:“大宋当下危机重重,你觉着当如何?”
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似乎是在讥笑他的忧国忧民,“说假话便是我辈当自强,当努力为国效力。这里没人……”,他看看左右,“说真话,穷也穷不到我,关我屁事!”
文彦博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是啊!你家有钱。”
“我的儿孙也会继续有钱!”士子挑眉,“我家会一直富贵下去,所以我愁什么?”
文彦博和他告别,顺着蔡河继续走。
一艘漕船上,有一家三口正憧憬的看着汴京城。
船靠岸了,男子给了钱,带着妻儿上岸。
一家三口穿着破烂,都面带饥色,上岸后孩子说饿的走不动道了,男子哄了一会儿没用,就蹲在那里茫然的看着蔡河。妻子上去低声抚慰,孩子哭道:“我想回家。”
“家没了。”男子没好气的道,然后捂着头无声落泪。
文彦博走过去,蹲在一家三口的对面,冲着小家伙笑了笑,然后问道:“从哪来?”
男子抬头,“淮南东路。”
“是个好地方,怎地落到这等境地?”文彦博招手叫来小贩,买了十余个炊饼给妇人。
推拒了一番后,妇人感恩戴德的和孩子一起吃。
男子吞咽了一下口水,说道:“家中的田地被人收了。”
“什么理由?”文彦博问道。
“家父生病,小人就借了钱……谁知晓那高利贷又狠又毒,小人无奈,只能用田地抵债,带着一家子来汴京求活。”
文彦博叹气,“高利贷地方官员不管吗?”
放贷也有规矩,利率太高违律。
男子看着文彦博,有些诧异,然后恍然大悟,“看郎君是个贵人吧!难怪不懂这里面的道道。”
“就是读过书。”文彦博笑道。
男子这才放松了警惕,说道:“那些高利贷放出去,地方官吏也有好处。”
“也就是说,若是告官的话……”
“会很惨。”男子摇头,“好一些的被驱赶,差一些的会被毒打,甚至有人一家子都没了,说是欠债逃亡,可谁都知晓,定然是死了。干什么都好,就是别告官。”
他抬头,见文彦博眼中有哀伤之色,不禁多了些温暖,“不过他们还算是有良心,没把小人的祖宅给收走,小人得以卖掉祖宅,这才有了路费来汴京。”
“你就没想过……”文彦博本想问:你就没想过他们是不想逼死你一家子,这才放过了你家的祖宅?
但他最终还是没问出来,生怕把男子眼中的最后一抹光给毁灭了。
他起身拍拍手,“大宋如此,若是北辽入侵,大宋危急之际,你当如何?”
男子几乎没想,“那就从军。”
“就不怨恨那些贵人?”
“恨,小人恨不能弄死他们。”男子眼中几欲喷火,文彦博确信,若是天下大乱,此人定然会加入谋反的大军,弄死自己看到的一切所谓的贵人。
“那你为何还愿意从军?”文彦博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觉得这是个自相矛盾的问题,男子会很纠结。
可男子却很是诧异的道:“从军保护小人的家园啊!”
文彦博愕然,“你的家园还在?”
祖宅都贩卖了,哪里是你的家园?
男子笑了,看着灯火辉煌的汴京城的眼中都是光彩和憧憬。
“这是大宋是不?”
“是。”文彦博点头。
“小人的家人在哪,哪就是小人的家园。”男子的眼睛很亮,但有些羞涩,“小人愿意保护妻儿所在之地。”
文彦博回到了老鸦巷,进家摸摸来福的脑袋,去书房见先生。
“先生。”
正在阅卷的李献见他回来大喜,但却发现文彦博眼睛很亮,就问道:“此去可有所得?”
文彦博点头,说道:
“肉食者鄙!”
“哦!说说。”
“士大夫们便是先生口中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不愿意割舍自己的利益,故而要想拯救大宋,唯有削弱这个群体。舍此,再无他法!”
文彦博行礼,眼中多了钦佩之色,“故而先生出山后,便对儒家毫不相让,彼时多少人说先生疯了。此刻弟子才知晓,先生早就知道士大夫这个群体挡在了墨家的目标之前,要想前行,要么推着他们走,要么,便把他们掀翻!”
这一切真是美好啊!李献深深的叹息着,点头,“记住。”
“还请先生指教。”
“最后还得踩上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