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李献心中一笑,“到了最后,帝王会发现唯一能拯救自己的便是革新,可他会发现,士大夫这个群体牢牢把控着大宋,令他寸步难行。”
“你是说,要革新,必先把士大夫们作为对手?”太后走到拱桥边,看了一眼那丛修竹,可鸟儿早已飞走了。
“是。”李献点头,“所谓三冗,根子在士大夫这个群体。要解决三冗,必须要触动他们的利益。这一点,换了谁来也无法改变。”
“伱在隐晦告诫老身,莫要摇摆不定?”太后莞尔,她负手走到桥上,看着远处的树林,“在老身看来,大宋若是不变革,最多还有七八十年的国祚。”
李献心中一惊,仔细一想。
王安石变法!
王安石变法失败虽说割裂了大宋朝堂,但好歹也打下了一个基础,无论是对党项人取得战略优势,还是暂时压制住了士大夫们疯狂挖墙脚的举动,都是在为大宋续命。
老太太果然目光卓绝。
“治国必读史。”太后说道:“唯有读史,方能找到兴亡轮回的关键所在。不出五十载,大宋必然是文恬武嬉的局面。”
所以王安石变法中,军队也是重点。
“是。”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老身也曾夙夜难眠,辗转反侧,想着如何破这个死局。可想来想去,却发现唯有变革一途。”
太后双手按在栏杆上,悠悠的道:“可变革谈何容易?必须有一群意志坚定的臣子,他们必须有高超的手腕,敏锐的目光……老身没寻到,故而压下了这个念头。”
太后回身看着李献,“明日你进宫来。”
李献犹豫了一下,“太后,臣以为,新政之事,可做,不可说。”
太后先是一怔,随后眼中闪过异彩。
儒家势力之庞大,帝王也为之颤栗。若是大张旗鼓弄什么新政,人人皆知,天下士大夫们便会群起而攻之。
而不说就有趣了。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一句话从汴京传到千里之外,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臣听闻一个故事,有人捉了一只青蛙想烹食,便烧了一锅水把青蛙丢下去,谁知青蛙一沾热水便蹦逃出来。”
李献说道:“后来这人学聪明了,他把青蛙抓到,弄了一锅冷水把青蛙放进去,随后生火。水温渐渐变化,青蛙却茫然不觉,直至死在锅中。”
“就如同这秋雨?”太后指着细雨。
“太后英明。”李献觉得和一个聪明人做队友很省心。
“你很好!”太后拍拍李献的肩膀,随即回宫。
太后回去了,李献站在墨学大门外,久久不肯回去。
“先生。”文彦博过来。
“宽夫,人一生总得要做些令自己不悔之事,如今,这个机会来了。”李献目光炯炯看着弟子,“太后准备发动新政。”
文彦博先前一直落在后面,没听到二人说话,闻言精神一振,“太后果然是女中豪杰。”
“这只是开端。”李献微笑道:“此事从人手组织,到权力分配,再到目标确定,需要时日。不过,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让曹倚他们努力学吧!”
他需要一个助手,文彦博再好不过了。
“是。”文彦博难掩兴奋之情。
“风云际会啊!”李献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五彩斑斓,生机勃勃。
他不知晓后来的范仲淹和王安石在得到帝王首肯时的心态,想来也差不多吧!
太后回到宫中,令人招来了王钦若和王曾。
“当下大宋局势你等应当知晓,说危机重重也不为过。老身有意发动新政,你二人以为如何?”
王钦若瞬间就变了脸,看着颇为痛苦。
他是首相,也是太后的忠犬,若是个蠢人也就罢了,偏生他极为聪明,知晓一旦发动新政,自己这个首相就会首当其冲。
士大夫们的怒火将会把他烧死在政事堂中。
但他不敢拒绝。
王曾眼中骤然一亮,跪下,“臣,愿为前驱!”
这个以大宋守护者自居的老人,此刻眼中泪闪烁。
“十八年前,臣初次为相时,便察觉到了大宋危机重重。臣有心改变这一切,可……”
先帝荒唐,白白荒废了振作的大好时机。
“臣等了十八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臣,死而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