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张羡龄睡到自然醒,睁开眼一看,满帘细碎温暖的阳光。
按理说坐月子门窗皆要捂严实,以免进风,但张羡龄在暗室昏睡了连日,精神渐渐好了之后,看着满屋子的黯淡就不舒服。
等她修养的差不多了,就命宫人弄来了几扇落地大穿衣镜,就摆在帘外,将明间的阳光折射到暗间来。
只可惜布置好后,张羡龄左看右看,觉得这样的效果到底比不上玻璃窗。其实这时候已经有玻璃了,据说是三宝太监出西洋后带回来的,只是不大实用,至多用来造个玻璃杯之类的小物,没办法用作窗。
她又让人去催了催造办处,要他们加紧改进玻璃,必要时可以请几个炼丹道士帮着参谋参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玻璃窗折腾出来,想到这里,张羡龄叹了口气。
值夜的梅香听见动静,问:“娘娘可是要起了?”
“起了。”
梅香走到帘幔边,将帘子挂在金钩上。外间的宫人瞧见这信号,有的端起攒金雕凤盆、有的拿牙刷、有的拿香露,排成一列,进到内室来,伺候中宫娘娘梳洗。
已至冬日,清水洗净脸之后,一个宫人奉上一块滚滚的热毛巾,替张羡龄热敷。
梳头的时候,周姑姑也进殿来了,张羡龄一见她就问:“昨夜寿儿睡得可好?”
孩子的大名叫厚照,小名则是一个寿字,取“唯愿吾儿平安长寿”之意。
周姑姑笑道:“还行,虽说夜里还是老样子哭了一回,但杨乳母喂奶之后,小皇子又沉沉睡去了,方才我出来的时候还在睡呢。”
照料孩子的人很多,她尚未生产时便备齐了,小一个班的人数,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张羡龄从生产的时候便搬到了昭和殿旁边的一处小殿,西暖阁为产室,东暖阁为做月子的地方。小殿与主殿之间特意打通,修了一条室内道路,以便往来。
在张羡龄喂了几日初乳之后,寿儿就被抱到主殿的婴儿房,饿了有乳母喂奶,困了有保母哄睡,醒时有慈母念绘本故事,加上夜里有朱祐樘照料,白日有金淑看顾,被照顾得十分周到。
正因如此,张羡龄全无后顾之忧,只一心一意调养身体,安心休息,精神好就去逗寿儿玩,恢复的格外迅速。虽然穿衣还是要戴束腹带,但吃喝行走都已如常。
用早膳之前,张羡龄先去了婴儿房,这房屋的摆设是她亲自设计的,淡蓝色的帘幔,浅米色毡毯,每日都有宫人更换清洗。
一面婴戏图屏风将摇篮所在的内室与外间区分开来,屏风下放了两把交椅,慈母与保母正坐在椅上休息,见中宫娘娘过来,忙起身轻手轻脚行礼。
张羡龄见内室的帘子还没拉开,知道寿儿还没醒,压低声音道:“还睡着呢?”
“是,寿宁伯夫人与杨乳母在看护。”
另有宫人端来一盆水,胰子,毛巾等一应俱全,请张羡龄洗手。这也是张羡龄亲自定的规矩,要想去看小皇子,必先洗手,就算是她这个亲娘都不例外。
擦干手,张羡龄绕过屏风往里去。
摇篮边立着金淑,见女儿进来,她笑道:“来得正好,寿儿刚刚醒了。”
张羡龄凑近一看,寿儿当真醒了。小小的孩子,睁着小黑葡萄似的眼睛,很认真的望着张羡龄的脸,有点小严肃。
她望着孩子,忍不住笑起来,伸出手握住寿儿的小手。
伸出的食指立刻被小小的手握住,有些小力气。
瞧见她笑,寿儿也咧开嘴微笑,没牙,是个无耻之徒。
“这孩子挺喜欢笑呢。”金淑向张羡龄道,言语间颇有些自豪,“你朝他笑一笑,他一准儿给你回一个笑。”
张羡龄听了,故意拿起一个拨浪鼓,铃铛铃铛的摇,逗寿儿玩。
玩了一阵子,寿儿有些饿了,哼唧唧了几声,乳母忙过来,轻轻抱起小皇子喂奶。
张羡龄吩咐乳母慈母保母好生看顾小皇子,便提起裙摆往花厅去,也去用早膳。
膳房早就预备着,听说传膳,立刻动起来,将各色早点放进食盒,提溜进殿。
鸡丝清汤面,竹节卷小馒首,放了百合干的豆浆山药粥……琳琅满目,味道都偏清淡。
如今张羡龄算是在休产假期间,宫中无大事,一般不会惊动她,多是请王太后帮忙打点,因此用早膳的时间很充裕,可以伴着膳乐缓缓进食。
用完膳,梅香进来通传,说是沈尚宫来了。
想着沈琼莲倒也不是外人,张羡龄就没有重新换衣裳,也没戴狄髻,就这样家常打扮见了她。
沈琼莲这次来,是商量过年之事,今年皇子新诞,宫里过年必定要大办。为了方便,六尚局将各项章程大致拟定之后,集合成册,一次性来找中宫娘娘审阅。
张羡龄接过厚厚一叠宫笺,一项一项过目。
女官们都是办事办老了的,拟定的章程没有什么问题,张羡龄却有些忧心。到过年的时候,寿儿也不过三个月大,到时候内外命妇进宫朝拜、皇亲国戚济济一堂,肯定是要见寿儿的。
新生儿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在古代,为了以防万一,连洗三礼张羡龄都不让大半,只是让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