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选驸马的小风波彻底平静,已是八月。
钦天监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定为终选之日。刨去行贿的王世禄,进入终选的还有钟史与齐世美两位少年。
他们在诸王馆期间的表现,譬如爱吃什么食物、喜欢什么衣裳、平日里看不看书……皆有专人记录,整理成厚厚的两沓,送进宫中。
张羡龄看得犹未仔细,连驸马备选人家中的情况都仔细过问了一番。虽说公主出降之后会单独住在公主府上,但驸马出身的家庭环境却是无法避免的会影响到公主,因此也要用心考察。
谢天谢地,这一回总算没什么问题,两个少年家庭氛围都还不错,夫妻和睦、兄友弟恭,没什么糟心事,哪一个都是不错的夫婿人选。
她有心想让仁和公主在暗中见一见这两位少年,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便与朱祐樘商议,看有无办法所想。
原以为还要花些功夫想方法,谁知朱祐樘一听,便将这事包在自己身上,让张羡龄无需担忧。
他发了话,张羡龄便放下心来,抽出空来去指导膳房田公公做蟹黄汤包。
秋高气爽,一年一会的大闸蟹自江南远道而来,坤宁宫得了一大箩筐。光吃清蒸蟹,未免太寻常,得弄些有滋味的东西。
谈到以蟹为原料的吃食,张羡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蟹黄汤包。一个大大的竹笼,足有人的脸这么大,装着一个——或者说一滩软哒哒的蟹黄汤包,透过薄若蝉翼的外皮,甚至隐隐可以瞧见内里的蟹黄与充盈的汤汁。
这样独特的蟹黄汤包,吃法也与寻常小汤包不同。用宫中收着的陶瓷吸管在汤包顶上戳开一个小口,先吸食蟹汤,可千万不能直接用牙齿咬开,不然内里的汤汁会滋人一衣裳。
待蟹黄汤包渐渐瘪下去,汤汁一扫而尽,再细细品尝蟹肉,那鲜味真是一绝。
她与朱祐樘一人吃了一整只蟹黄汤包,犹意犹未尽,只可惜肚子吃不下了,只好作罢。
坤宁宫膳房还多蒸了好些蟹黄汤包,张羡龄便吩咐给几位老娘娘和公主送去,也让她们尝尝鲜。
朱祐樘洗净了手,听见张羡龄叮嘱宫人将一笼蟹黄汤包送到仁和公主宫中。他起身道:“我领人送去吧,正好和大妹妹说说话。”
仁和公主是与他年纪最近的一位公主,算得上是第一个叫朱祐樘“皇兄”的,又生来冰雪聪明,是以兄妹两个感情很好。
只是登基之后,朱祐樘忙于朝政,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大半给了笑笑和寿儿,因此这几年很少单独与仁和公主谈心了。
秋日天黑得早,朱祐樘出坤宁宫时,抬眼便见着苍穹之中一轮火红的夕阳,等他行至嗜凤宫,夕阳已隐于云彩之中。
仁和公主原本在绣花样,听说皇兄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绣活,前去相迎。
“不必多礼,你皇嫂做了蟹黄汤包,朕带了一只来,大妹妹也尝一尝。”
宫人将蟹黄汤包奉上,仁和公主笑道:“皇嫂心思真巧,只是——这要怎样吃呢。”
“朕教你。”
朱祐樘将吃法详细告诉了她。
仁和公主依言而行,吃相斯斯文文。
朱祐樘看她这样端庄的吃蟹黄汤包,忽然想起大妹妹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她才三四岁,还没留头,顶着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跑到他殿中蹭吃蹭喝。
“朕记得你小时候吃东西吃得很急,如今却是大不相同了。”
他一提,仁和公主也想到了往事,先用帕子揩了揩嘴唇,才道:“那时候年纪小,规矩都没学呢。后来又缕缕续续有了二弟、二妹、三弟……我也算是姐妹里的长姐,自然不能如幼时一般。”
朱祐樘点了点头,感慨道:“是,流光容易把人抛。”
吃罢蟹黄汤包,宫人收拾了一番,在李广的示意下全都退了出去。
朱祐樘将张羡龄的主意与仁和公主说了一遍。
“到终选之日,让驸马到宫后苑里射箭,你就藏在观花殿,远远的看上一眼,中意谁就同你皇嫂说。”
仁和公主倒有些犹豫:“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合规矩。”
“无妨。”朱祐樘道,“驸马是要陪你一生之人,自然是要你点头才行。”
仁和公主抿着唇不言语,还是有些为难。她本是极守规矩的性子,又自持要为公主们做个好榜样,因此不知该不该遵从兄嫂所言,于婚前悄悄见一见驸马人选,甚至亲自选一个心仪的驸马。
光是想一想,她固有的观念都觉得有些出格。可是她私心里,却又有些蠢蠢欲动,谁不想亲自选一位相守一生之人?
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作答。
朱祐樘见她一脸为难,便把声音放低道:“真没什么,当年选太子妃,朕也在观花殿看了。”
“皇嫂是皇兄亲自选的么?”仁和公主眼睛都瞪圆了,语调上扬,很是惊讶,“那不就同话本上说的一样,是金风玉露相逢,天定之良缘!”
“也不至于。”朱祐樘哑然失笑。
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选太子妃之时,皇祖母本就为父皇与万娘娘烦心,唯恐他重蹈覆辙,娶了一个不喜欢的太子妃,而后闹得后宫不宁。秉着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原则,皇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