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鸾又拎了一坛酒,揭开泥封的手指,已经在微微颤抖。
陈平安起身后,手持酒杯,看了看门口那边白鹄江水神娘娘手捧酒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酒杯,突然转头望向主位上的吴懿,笑道:“元君,我酒量一般,不如我跟江神娘娘都只以杯饮酒?不然我一杯酒,江神娘娘却是一坛酒,于情于理,我都站不住脚,免得以后再次叨扰紫阳府,路过水神府的时候,都不敢拜访水神娘娘了。”
吴懿眼神深沉,晃着酒壶,笑道:“陈公子,这可不行,萧鸾敬我三坛酒,却只跟公子喝一杯酒,这算怎么回事,太不像话,怎么,陈公子是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这样的话,倒也巧了,酒水做媒,咱们这位萧鸾夫人又孑然一身多年,陈公子是人中龙凤……”
陈平安赶紧打断吴懿越说越不着边的言语,拎起一坛酒,开了泥封,像是与吴懿求饶道:“元君,说不过你,我也认罚,半坛罚酒,剩下半坛子,就当是我回敬江神娘娘。”
吴懿蓦然大笑。
于是雪茫堂再次响起震天响的爽朗笑声。
陈平安面向主位,一口气喝了半坛酒,然后转身向那位萧鸾夫人,高高举起剩余半坛酒,“敬江神娘娘。”
萧鸾夫人再次一饮而尽。
这次顾不得仪态礼数,她赶紧落座,转过头去,用手臂使劲抵住嘴巴。
闹剧过后,酒宴再次热闹起来。
一位位彩衣女修忙碌不停。
已经有人离开座位,来来往往相互敬酒。
毕竟这次紫阳府中五境修士齐聚,其中不少人都是从紫阳府邸附近的修道洞府赶来,观海、龙门两境的修行,尤为讲究滴水穿石,这类可谓真正登堂入室的修道中人,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不见一面,十分平常,如果到了传说中的元婴境,更是云中龙隐一般的清静光景。
婢女弯腰,轻轻拍打着萧鸾夫人的后背,结果被萧鸾一震弹开,婢女赶紧收手,噤若寒蝉。
醉眼朦胧的萧鸾夫人,姿色愈发美艳夺人,光彩夺目,她对孙登先轻声道:“登先,不去与你朋友喝个酒?”
孙登先面有难色。
萧鸾夫人不知是醉酒的缘故,与平时的雍容端庄大不相同,此刻竟是有些小女人娇憨模样,可怜兮兮望向孙登先。
孙登先有些无奈,他倒是对这位江神娘娘唯有敬重而无思慕,可是天底下的英雄好汉,见着了美人蹙眉、秋波流转的旖旎画面,有几个能够铁石心肠的?
孙登先只得点头,起身持杯,就要去陈平安那边敬杯酒。
孙登先便是这等犟脾气,若是不晓得陈平安是紫阳府的头等贵人,老祖吴懿都要讨好的座上宾,只是当年印象中那个三四境的年轻游侠,大伙儿相逢于江湖,既然又重逢于江湖,别说是陈平安不来敬酒,他孙登先也会主动找他去碰杯,聊那么几句。可如今孙登先反而浑身不自在,豪气全无。
孙登先愣住。
只见那白衣负剑的年轻人,身边跟着个蹦蹦跳跳的黑炭丫头。
陈平安走到孙登先身前,“孙大侠,敬你一杯。”
孙登先虽说先前有些扭捏,只是人家陈平安都来了,孙登先还是有些高兴,也觉得自己脸上有光,难得这趟憋屈窝囊的紫阳府之行,能有这么个小小舒心的时候,孙登先笑着与陈平安相对而立,碰杯后,各自喝完杯中酒,碰杯之时,陈平安稍稍放低酒杯,孙登先觉得不太妥当,便也跟着放低些,不曾想陈平安又放低,孙登先这才算了。
孙登先喝完一杯酒后,今晚本就独自喝着闷酒,也有些微醺,一些跑到嘴边的言语,便脱口而出道:“陈平安,从哪儿学来的酒桌规矩,俗气得很!再说了,我也当不起这份礼数。”
萧鸾夫人已经站起身,老者在内两位水神府朋友,见着孙登先如此不拘小节,都有些哑然。
陈平安眼神明亮,“孙大侠,当得起!”
孙登先乐了,“不就抓了头狐魅吗,至于把你给这么念念不忘的?”
陈平安没有说那些关于江湖感触的心里话,只是就近从一人几案上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给孙登先满上,笑道:“人间路窄酒杯宽,与孙大侠再走一个!”
两人依旧一口饮尽杯中醇酒,孙登先开怀笑道:“好家伙,劝酒本事也不小嘛。”
陈平安笑眯眯,先前一口气喝了一坛后劲十足的老蛟垂涎酒,也已满脸通红。
与孙登先告别,并未长久寒暄客套。
更没有与那位白鹄江水神娘娘闲聊一个字。
陈平安离开前,望向大门口那边。
那位只能守在门槛外的管事,一直眼巴巴望向陈平安和萧鸾夫人这边,总算瞅见了陈平安的视线后,他立即低头哈腰。
陈平安笑了笑,手举空杯,这才返回原位。
那位已经惶恐许久的管事得了这个表示后,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