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姜漓仰头盯着他。
周恒亦看着他。
灯火下,那双眸子漆黑深邃,宛如一池深潭,将她锁在其中,她就是他那池中猎物。
她逃不掉。
她可劲地扑腾一阵,挥出去顶多就是绣花拳头,可他周恒偏生是块棉花。
不痛不痒,还能将你吞进去。
姜漓将胸口那股气儿,慢慢地憋回去,盯着周恒那张脸道,“臣妾不气,臣妾还得祸国呢。”
姜漓说完转过身,往那榻上走。
周恒跟上。
跟至了床前,姜漓脚步不再往前。
周恒却是挨在她身侧,偏下头蹭着她耳畔低声道,“朕在这,随你霍霍。”
那呼吸带着滚烫,回旋在姜漓耳下,只觉耳尖一瞬烧了起来,周恒趁势一搂,声音越来越低,“阿漓,好好同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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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为了逗姜婕妤欢心,大半夜摆戏台子事,比那风吹还快,当夜就吹到了各宫之中。
王嬷嬷回来同太上皇后说了一声,“戏台子撤了。”
太上皇后坐在榻上,迟迟没动。
半晌才问王嬷嬷,“你也算是看着他长大,可有见过他何时如此张扬胡闹过?”
王嬷嬷劝了声,“依奴婢看,太上皇后倒是该放心了。”
至少,皇上身份。
姜婕妤,确实不知情。
见太上皇后不说话,王嬷嬷又道,“凡事宜疏不宜堵,奴才倒觉得眼下这事,是好事。”
太上皇后回头看着她。
王嬷嬷便道,“太上皇后可还记得十几年前,咱们幽朝同戎国头一战?开战那日,边镜百姓,不过出一趟城门,便永远被关在了家门之外,起初几年,还有不少人闹腾过要回故土,如今十几年过去,再去看,谁又能分得清自己是哪国人,两国联姻百姓数不胜数,子嗣一出生,便有了自己家,所有事儿都拴在了一起,甭管几口人,皆是一条心。”
王嬷嬷接着道,“太上皇后与其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倒不如给她一个家,林常青一死,她也算是经历了父母双亡大劫,这会子,怕是比谁都需要一个归宿。”
太上皇后眸色渐渐地明亮开来,颇为赞赏地瞧向王嬷嬷,“你这脑袋,竟也不输当年。”
两年前,太上皇放了他们母子俩出来,没给他们一丝喘息机会,便将二皇子派去了战场。
她便知道,朱皇后已生了杀心。
正是急得六神无主,还是王嬷嬷给她出了主意,鱼死网破,不如博一场生死,那一场战,太上皇后将手里能用上人都用上了。
也是太子命里该绝。
也是绎儿福泽到了。
太子因战略失误,被敌军围剿。
情急之下,太子让二皇子周绎同其换了装束,分两路撤退。
后来,被刺死是太子。
活下来是二皇子。
消息暗里传回来后,太上皇后连夜召见了韩国公。
几人坐在灯火下,一筹莫展。
那太子是朱后命,周绎回来,岂会有活络,况且就算太子死了,传位也是朱后所生三皇子文王。
二皇子在太上皇朱坚眼里,本就是可有可无。
几人坐了半宿,太上皇后头发都急白了,也没拿出个主意来,最后王嬷嬷跪在了跟前,同几人道,“万不得已,就让二殿下替了太子吧。”
那话如一道灵光,点醒了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让韩国公去找林常青。
林常青答应削骨。
后来太上皇后去久财崖替‘二皇子’收敛尸骨时,林常青提出了自己条件。
替秦家洗冤。
他知道太上皇后同秦家交情,才同意了削骨,才敢同她堵上自己性命。
如今两年多过去,所有事情都照着预测在走,没有露出半丝破绽。
太上皇后对王嬷嬷,自是感激在心。
当年因她那一句话,救了绎儿。
也是救了她。
王嬷嬷也明白太上皇后说何意,忙摇了摇头道,“奴才不过是些愚见,拿主意可不还是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叹了一声,“当年是我存了私心将你留下来,也不知道你心里是苦是涩,你这辈子,横竖是耽搁在了我手里,说起家,谁又不想有个自己家,尤其到了咱俩这个年纪,谁都想儿孙绕膝,安享晚年。”
王嬷嬷笑了笑。
伸出手去搀扶太上皇后,一面往里屋走,一面道,“奴才这一辈子能伴在太上皇后左右,能为您分忧,已是一生圆满了,这福宁殿可不就是奴才家了?”
十几岁随着太上皇后嫁进宫中。
起起落落。
经历过无数回生死挣扎。
如今几十年过去,哪里还记得外头半点光景,刻在脑子里,就只有这金砖红墙内风起风落。
只明白一点。
太上皇后和皇上好了,她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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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殿夜里大戏台事出来后,所有人都以为,太上皇后怎么着都会给长春殿敲个警钟,训斥一番。
谁知太上皇后不仅没说一句,第二日还将姜漓请去了福宁殿,让她陪着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