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想象的伤痕纵横又斑驳,她的关节和皮肤甚至已经开始肿胀、破裂,浑身上下再不见一点好肉,流出来的血却渐渐褪去鲜红,带上了浓稠的黑……
这个原本艳色无双的小姑娘却还是不动。
沈素坐在蔓延的血泊中央,已经虚晃的目光在林间缓缓梭巡,河蚌分明看见她的眼瞳都有些散大了,不详的死气似乎已经盘桓在眉宇间,她却还是冷静如初。
小姑娘又数了一遍人头,这一次数得很快。
——因为她目之所及的地方,还站着的人不足原先的十之一二。
沈素突然浅浅地吸了一口气。
“……再等……等。”
河蚌不知道她是和谁说话,也不知道她是要等些什么,她只听见小姑娘喃喃低语着,声音飘忽得就像是她微弱的心跳,若非神识正汇聚在她身边,连河蚌都快要听不分明。
看着沈素不肯全然熄灭的眸光,小妖险些压不住喉头的哀泣。
紧接着,河蚌就听见坡洞里僧人在说话,说自己法号大德,前来南疆是要劝阻正道收手。
“……别相信他。”
定居李园数十年的小妖,终于第一次对李园小公子开了口,嗓音颤抖而干涩。
这样的声音也不停响在沈素耳边。
河蚌想着坡洞里无法行动的两个人,切切恳求道:“快放开小公子吧,放开李寻欢,他那边有人闯了过去!他和林诗音都有危险!”
小姑娘没有回答,环视四周的眼眸却突然一顿。
“沈素,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河蚌跟着海夜叉长大,把他的笨嘴拙舌学了个十成十,越到关键时刻越是舌头打结,只能反反复复道:“我陪小公子一路到南疆,这些日子也一直跟在你们身边,我亲眼看着你把他和林诗音藏在坡洞,求你相信我,快放开小公子吧。”
记性极差的小妖数不明白自己说了多少遍,可是,她藏在树藤里的本体却听得到,坡洞里忽然传来李寻欢异常沙哑的声音。
“多谢大师好意。”
不等大德想出让他恢复行动的办法,李寻欢只觉得自己身上骤然一轻,像是有人为他解开了重重枷锁,内息流转再无凝滞。他的眼睛仍看向俗家僧人,但手上立刻就为林诗音解开了穴道,再把人揽入怀中。
“在下已经没事了。”
大德眼帘轻抬,神情透露出安心的意味:“那就好。”
林诗音也很快醒来。
——她本就柔弱,近来又没有过上一天安生日子,人就肉·眼可见地清减下来,沈素连点昏她都有点畏手畏脚,下手极轻,唯恐伤了林诗音的身子。
“表哥?”
分鹿门小姐醒来时尚且有些迷茫,被小李探花抱着更是怔忪又不安,可很快地,她眼角瞥见那个带发修行的僧人,整个人便立刻紧绷起来,下意识靠近李寻欢的怀抱。
——这些天,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突然唤醒,然后匆忙逃亡了,身体竟已经养成了配合李寻欢尤其是沈素行动的本能。
想到这里,林诗音忽而愣住:“素素呢?”
同为女子,沈素一直近身护着她。除了李寻欢重伤的那几日,沈素又要照顾病人又要觅食打猎,实在是分·身乏术,绝大部分时间里她都陪着林诗音,连晚上休息都要两个人紧挨着睡在一处,以防不测。
素素为什么不在?
自己又为什么会睡在这坡洞?
这里……
林诗音突然心底一震,这里分明是素素带他们过来的,说是有个难缠的毒物,需要三人配合捕捉,可是她刚刚走进去,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素素去哪儿了?”
林诗音仓皇地看向李寻欢:“表哥,你有没有看见她?”
他们两个人离得这样近,林诗音又太过急切,匆匆抬眼看过去时,竟直直撞进了一片晦暗的光景——李寻欢眼中犹带赤红,眸底却不见一点亮色,如同风雨摧折后的绿柳,枝干虽存,却遍地残叶,衰败到让人为之却步。
“……表哥?”
李寻欢眼睫微垂,暂且没有出声,大德这便心领神会了,双手合十一礼,便面带微笑地退出了坡洞。
树藤起落间,只有河蚌听见了这对表兄妹的谈话。
她听见小李探花低声道:“诗音,若是把沈素留在这里,你可还会跟我走?”
河蚌怔住了。
林诗音的语气更是不可置信:“什么叫,留下素素?”
“……她让我带你走。”
这对表兄妹之间,曾经有过一场关于沈素的谈话。在林诗音看来,是她结识沈素在先,李寻欢在后,所以柔声劝解这位表哥时,言语间便自然而然地带出了熟稔。
她也确实自以为更了解沈素。
李寻欢当时温和一笑。
他不会反驳,不会与林诗音较真,更不会告诉她,他等着和那个小姑娘重逢,已经等过多少个春与秋。
——他是真的知沈素所思,明沈素所想。
所以李寻欢明白,一旦沈素解开了压制他的红线蛊,就意味着一切已成定局。
她用不到他去并肩作战了。
小李探花看着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