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生死相隔,但和沈素在一起的时候,李园小公子没有一刻后悔过。
——他痛彻心扉,却又得其所哉。
河蚌隐约懂得,这一次,小公子拼尽所有,终于摘得星辰入怀。
那就足够了。
笨嘴拙舌的小妖藏了满肚子的话,翻来覆去都没有个条理,直到送丰念恩出嫁的那一日,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
或许也不用说出口了。
河蚌站在红绸高挂的喜堂,陪在丰念恩身边,看着她和江枫比肩而站,拜过天地与高堂,夫妻交拜时,河蚌的目光掠过江枫满溢柔情的面容,心里想着:“你要待念恩好。”
“你要一辈子待她好。”
小妖拦在婚房前,没有花样百出地闹腾新郎官,只郑重道:“不然,我会来教训你的。”
她从没说过这种大话,想到那位替江枫挡酒的天下第一剑客,心里便更发虚。但小妖咬着牙不肯让开,甚至努力挺直了腰杆,昂·着头,榨取出一点微乎其微的气势,与人寸步不让地对峙着。
江枫一怔。
但他的反应比河蚌快得多,没有刻意摆出什么认真的表情,也没有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誓言,江枫只是整了整喜服,捋平褶皱,然后对着河蚌躬身一礼。
“我铭记于心。”
江家公子这样回答了。
他也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迎娶的姑娘并不简单。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什么明面上的营生,身边只得一个河蚌相依为命,生活却永远衣食无忧。江家父母对此不是没有疑虑,他们年岁大了,膝下只有江枫一个老来子,对于未来儿媳妇要求不多,哪怕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也无所谓,只要清清白白就好。
偏偏丰念恩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
甚至早在江枫表露心意的同时,她就说过,这一辈子,她都会是江南水乡的一朵浮萍,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就算以后嫁进江家,她也只能操持中馈,不可能像别家主母一样交际应酬。
“娶了我,或许就是娶回一场来日的滔天大祸。”
丰念恩曾站在江枫面前,定定地看着他:“纵使如此,你也不悔么?”
那时江枫的答复,是送上门的隆重聘礼。
而这时身穿喜服的江枫,依然答得字字铿锵。
河蚌凝目看了他许久,终于侧身一步,让出了通往洞房的门。
她或许不明白丰念恩的顾虑——分鹿门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深埋南疆的一众尸骨未寒,乃至于李寻欢带着沈素不得相见,剩下一个家破人亡的丰念恩,她凭什么嫁为人·妇?
她深藏着这样要命的秘密,不能也不会对江枫如实相告,这一生,她都注定有负于他毫无保留的真心。倘若有朝一日,当真被人发现她就是林诗音了,也许整个江府都会受到牵连。
江枫待她越是珍重,丰念恩便越是心如刀割。
她无数次地想过要一刀两断。
但任凭丰念恩如何冷言冷语,避而不见,江枫也没有退却过半步。他那样的人,足以匹配天下间最好的女子,却偏偏万般坚定地守着她,用行动告诉丰念恩:
——他在等。
“爹娘年事已高,最大的心愿便是看我成家,待到他们百年终老……”
玉郎的眼眸中,有深情如海。
“与你同生共死,我才如愿。”
只这一句,便让丰念恩觉得,就算将来还有万千苦楚,她也无悔了。
分鹿门小姐从此变作江府少夫人,待到江枫父母故去,她便成了江夫人。
等到双胞麟儿降世的那一日,丰念恩虚弱地躺在床上,接生婆在耳边连声道着喜,说两位小少爷生来玉雪可爱,全不似寻常婴儿,看着就有大出息。她的夫君却顾不上抱一抱孩子,只是握着她的手,满眼心疼地看着她的时候,丰念恩明明眼中含泪,唇角笑意却幸福得让人心酸。
自逃出南疆后,她终于重新落了地,生了根。
“念恩,你如今开心么?”
某一日,丰念恩正把闹腾的小儿子抱在怀中,安静的小儿子乖巧地睡在身旁,突然听得河蚌这一句,竟有些如梦初醒的恍惚。但也不过就是片刻,等到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这位如今的江夫人神情安宁,认真地点了点头:“纵有遗憾,却也心满意足了。”
夫妻和美,双子在怀。
江夫人合该是天下第一等的得意人了,但是对丰念恩而言,她心中仍有憾事未解。
——这么些年,她从没有忘记过表哥和素素,也一直在等他们回来。
为了隐藏好她的身份,李寻欢不曾再与丰念恩相见,连书信也极少。就算是她成亲的那一日,他也没有出面,只是时隔许久才托河蚌转交了一份贺礼。
丰念恩却满心温暖。
她知道表哥是为了保护她,也只有收到他的消息,丰念恩才能留住最后一点希冀,还能寄望于来日重逢。
江夫人看着面容未改的小妖,抿了抿唇,才能让自己笑着问道:“你要走了,是不是?”
“嗯。”
河蚌目露不舍,却还是直接承认了。
她曾向李园小公子许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