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夜叉还负责巡守西海,这么个自认消息闭塞的水族,竟也听说了西海敖灼持剑杀上昆仑山的惊人传言。
他不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
毕竟三公主前前后后与人切磋了这么多次,作为西海水族,海夜叉也曾亲眼见过她手持掌珠的样子。
——剑如天火,人却比剑还要绚烂,热烈到了尽头,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都在向她汇聚,才能肆意挥洒出这样极致的红。一剑横扫而出,就要焚尽这世间的枷锁和囚笼。
海夜叉便觉得,天下之大,莫说是一座真君殿了,西海三公主又有哪里去不得?
“只可惜啊……”
河蚌正听得入神,专心致志得连呼吸都慢了,却见海夜叉突然叹了口气:“如今的掌珠,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当初敖灼遗失命剑一事非同小可,四海敖氏都被惊动了,可无论怎么追问,她都不肯多言,只说自己是偶遇妖魔,结果不是对方的敌手,不仅落败还弄丢了掌珠。
再详细一些的,她就绝口不提了,被问得急了还要闹脾气,连西海龙王都撬不出一个字。
要不是后来的三公主在海牢里闲极无聊,也不担心海夜叉和河蚌两个闷葫芦会泄密,随口多说了些,恐怕再不会有人知道掌珠遗失的一点内情。
——是偶遇妖魔了没错,但她当时并不是孤身一人。那时,敖灼的身边还有显圣真君。
海夜叉无法想象,到底是多么强大的敌人,多么绝望的险境,才能困住这样两个人,甚至于让西海红·龙保不住自己的神剑。
那可是敖灼两千余岁的生命中,唯一一件本命法器。
——而河蚌找到了它。
幽暗剑冢,缚妖邪阵,河蚌被昔年敖灼设下的第七重封禁默认成了祭品,干涸多年的结界不停榨取着小妖,她多被困一时,体内的灵力和血气便多亏空一分。
但河蚌毫不挣扎。
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被困住都不晓得,只是看见了掌珠而已,只这茫茫然的一眼,就让小妖放开了身体,乖顺地躺在剑台上,任由结界将她蚕食鲸吞。
法力微薄的小妖无法挣脱。
“我要守在这儿。”
死心眼的小妖不想挣脱。
以她的眼力,自然看不出最后一重结界勾连着地脉,虽然失去了供给灵力的人,看上去随时都要破碎了,却一直都在勉强支撑。就算有朝一日当真要破开了,敖灼也已经留下后手,届时掌珠剑气只要有丝毫泄露,她同胞三哥哥的命剑会立刻有所感应。
西海红·龙从没想过,要让河蚌这样的小妖过来收拾残局。
那是她用命都堵不上的窟窿。
可河蚌心甘情愿。
被困剑冢十数载,她生息渐弱,结界抽取不出灵力的时候会直接压榨精·血,如此毛骨悚然的剧痛,她却没有一刻失去过意识。即便是最濒死的时候,也要逼着自己重新清醒过来。
“我不能死。”
干瘪如尸骸的小妖,这一刻眼眸却明亮得惊人,她看着陪在床榻边的女子,终于羞怯地抿唇一笑,小声说着:“三公主留下的掌珠,不等到你回来,我知道自己不能死。”
属于西海红·龙的东西,谁也不能碰,谁也不许动。
她会替三公主守着。
“我,守好了么?”
小妖傻傻地问着。
恢复如初的掌珠正搭在床沿,灵光流转不歇,其实只要她一转头就能看见了,但小妖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是看着“三公主”,语气忐忑极了,满含着对她自己的质疑。
她知道自己受敖灼大恩,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的弱小,没有一丝半点的东西能用来回报三公主。
她只有一身源自敖灼的灵力和血气,拼尽所有,也只能为她做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有没有给三公主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