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打量了几遍,开口第一句就没有客气:“还当真是要割舍尘缘了?”
彼时,敖玉已然正得善果,将将受封八部天龙广力菩萨,乃是货真价实的佛门弟子,按理来说,这世上再不会有比他更四大皆空的人了。可他隔着一扇牢门,站在同胞妹妹面前的时候,那般冷着脸不肯说话的神情,哪有半点像是心无挂碍?
敖灼便嗤笑一声:“怎么,你专程跑一趟,莫非就是为了给我甩脸子么?”
纵然面对四位龙王,西海小魔头也鲜少有落在下风的时候,更别说还是自小被她欺压到大的兄长了。那时被囚禁的人分明是她,但只这挑眉一笑,便平白将敖玉看矮了一头,僵持许久,还是率先败下阵来。
“你如今可满意了?”
正该风光无限的八部天龙紧咬牙关,终于开口道:“你可知,我自大雷音寺归来,见过父母,谢过亲眷,却只能独自赶到这里来见你,是怎样的心情?”
“那当然是喜不自胜了,由道入佛至大成圆满,该好好庆贺……”
“敖灼!!”
敖玉忍无可忍地低喝。
相伴而生千百年,那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咬牙切齿至极,满心只想着立刻破开海牢,将她揪在手里打上一顿也犹不解恨。
“……”
西海小魔头凝目看了他一会儿,面上笑意便慢慢淡了下去:“你来,是要与我吵架的?”
——自然不是。
敖玉恨恨一合眸。
西海敖灼生而极贵,若非六百岁那年被他骗去了昆仑山,自此陷入一场痴恋,她也会同东海五姐姐一般,半生以来无风且无浪,尝遍世间百味,也不用知道什么叫吃苦。
她是敖氏公主,一辈子只管肆意而活就够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蜗居在逼仄的囚室,穿着与她并不相称的白衣,终日只能与海夜叉面面相觑,却再不能由着性子,在敖氏族内四处为祸。
“囚于万丈海牢”,听起来是多和缓的刑罚啊,似乎连点皮肉之伤的血腥味都闻不到,但归墟谷分明是祖·龙的埋骨之地,每隔千年还有一场祖·龙大祭,届时龙王龙后将齐聚于此,却再不能走向这座囚笼,看一看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明珠。
甚至要等到敖玉投身佛门,再不受天庭管制了,才敢暗地里偷偷过来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
“……你可还好?”
敖玉强忍着祖·龙遗骨带来的压制,逼着自己把满腔酸涩一口咽下:“我这次来得急了,你若是缺了什么,还是想用些什么,我下回再带过来给你。”
他面色很冷,别扭地不肯看着她的眼睛说话,声音却带着一点微乎其微的颤抖,仿佛只是站在那儿,短暂地在这归墟谷停留片刻,都要被四海之水绞碎了一颗心,疼痛得压抑不住。
……傻子。
敖灼眼底一顿,良久,还是把唇角重新弯了回去,懒懒笑道:“这儿没人吵我,是个能安静修炼的好地方,但呆久了也无聊。你不若替我寻摸些能打发时间的玩意。”
其实她这话只是随口一说,想着敖玉现在也无事一身轻了,为防闲极了长草,只能再给他指派点任务,最好能把敖玉哄去凡间,管他这尊菩萨是要普度众生还是宣示佛法,只要别到归墟谷劫狱,其他的就轮不到她这个罪女操心了。
想到这儿,敖灼干脆又补了一句:“先说好,你可不要拿些破烂过来糊弄我,玩不了两天就坏了,还不够我生气的呢。”
“……那可巧了。”
被同胞妹妹挑三拣四地支使了一番,敖玉反而神色微松,袍袖一挥,海牢里便突然多出一架七十二弦的箜篌,琴头饰以凤凰,引颈长鸣,赤翼伸展,眼眸传神彷如活物,像是不经意间就能振翅而起,绕着敖灼盘旋起舞。
敖玉不自在地轻咳两声:“我先前偶得了这东西,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便先收着了。”
“……”
敖灼长长地深吸一口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要为他无时无刻的惦念而感动,还是先冲将出去拧断他的龙角。
她缓了又缓,再开口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杀气:“我懂了,你今日来不仅想和我吵嘴,还想和我动手。”
她刚嗔他一句傻子,但万万没想到,他自己也身为敖氏子弟,居然还能傻到给西海红·龙送凤凰雕饰。
更何况……
“我同那位鬼域之王的关系如何,你不是不清楚,你送旁的凤凰也就罢了,偏偏就送了一只赤翼凤凰。”
敖灼简直是在冷笑了:“好阿玉,你是生怕我与他一别多年,忘了他原身长什么样吗?”
人间说龙凤呈祥,但西海小魔头打小就认为,他们这应该叫做“同病相怜”才是。
——抛开别的不说,至少在子嗣繁衍上,两族几乎是难分伯仲的艰难。到敖灼这一辈的时候,能凑齐嫡系象征的赤翼金翎的凤凰,竟然只新诞了一只,名唤意安,真可谓是整个凤族的宝贝疙瘩了,比之敖灼在龙族的受宠程度还要高上一截。
奈何这根独苗很不好伺候。
本来凤族世代长镇丹穴山,虽也有子弟外出历练,但大体还算得上与世无争。谁知怎么就出了他这个异数,第